龙城郊外的黄土路上,有一家小小的酒馆,红色的幡在风中张扬,黑色的墨笔写下一个大大的“酒”。
当地人说,陈家的酒最烈,酿酒的陈三娘模样最艳。
踏进酒馆,你会看到她,穿一袭黑裙,像一柄乌黑的箫,她的嗓音微哑,“客官点些什么?”
“一壶酒,一盘牛肉。”这是最常听到的回应。自然,建在这里的小酒馆也不过就这些东西罢了。
她安静地过来,将菜碟放下,低哑的嗓音轻声道一句“客官慢用”,便又安静地离开。看起来毫无波澜。
但听人说,她从前是这里的一股风暴,有着说不尽的故事。
“店家!”一伙人从店外就在喊,一路撞了进来,是一批生客。
“客官需要些什么?”陈三娘平静地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如常地应着。
“有什么能填饱肚子的,都端上来!还有你们的酒,多来几坛!弟兄们路上辛苦了,可得好好招呼着!”领头的大声说。
“您稍等。”陈三娘点头应着,便去后厨安排去了。看着那细瘦的背影,领头人莫名觉得似曾相识。
“这陈三娘的酒啊,是这方圆百里最好的酒了。你们今天到这儿,算是来着了!”那边一老汉正与其他散客闲聊,恰看到领头人的视线,说了一句。
“你说,她叫什么?”领头人突然问道。
“陈三娘啊,”老汉回答,“怎么,你与她相熟?”
“不,”领头人说,“我只知道十几年前胭脂坊有位出名的杀手,叫红三娘,后来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红三娘?”有好事的客人问。
“对,红三娘。”领头人讲,“她的武器是一杆箫,毫无锋芒的箫。”
“但箫一旦出手就像一柄剑,直刺人的胸口,那一股气可以让人瞬间丧命。”领头人讲述着。
“那后来呢?”又一个人问。
“后来?没有什么后来……”领头人叹了口气,看了看后厨的门帘。
陈三娘端着酒菜迈了出来,稳稳地放到这伙人的桌上。“客官慢用”,她轻声说罢,很快迈步离开了。
周围的客人听到一半,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现下心里都不太平静,只是看着陈三娘的身段步伐,越发觉得那故事里的红三娘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以往怎么没注意过,陈三娘步子那么轻盈,行动那么灵巧,真真像个练过武功的人。
“这位大哥,你说的没有后来……是什么意思?”到底有位客人没忍住,又问了出来,周围的人也都竖起了耳朵,激动地等着听。
“没有后来……就是没有后来嘛。”领头人喝了口酒,平静地说。
“其实红三娘在江湖上也不过扬名了两三年的光景罢了,武林中从不缺这样的昙花一现。”领头的副手笑着接话,“只是江湖上也从来没传过有谁击败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莫名其妙地?”
“是,很传奇,对吗?”副手继续笑。“所以啊,大家都想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自此,副手也不说话了,那伙人沉默地吃完了菜,放下了银两离开了。
“三娘,”陈三娘正在收拾店里的碗盘,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声。
“二小,怎么了?”陈三娘问。
二小是镇上米店的儿子,经常来往酒馆送粮。性情憨直,陈三娘对他也总是比较照顾的。
“你是红三娘吗?”二小将问题直直地抛了过来,“那个胭脂坊里著名的杀手?”
陈三娘听了,哈哈地笑了起来,“你听谁说的?”
“他们都这么说。”二小回答。
“什么红三娘哟!”陈三娘笑着叹道,“这样的江湖故事你听得还不够多吗?今天有个红三娘,明天就能有个紫二娘,喏,前两年不还有人传什么琴公子嘛,后来怎么样了?”
陈三娘的语气平淡,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二小听不出虚实,只觉得她说的有理,便也诺诺地应了。
“行了,你今儿不该是来送粮的吗?”陈三娘笑着说。
“哦,哦……”二小点了点头,埋头便去卸货。
“这是给你们的粮钱,收好了,”陈三娘把一个小包塞到二小身上,说“回去好好照顾你娘,好好看店,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江湖,不是那么好玩的。”她劝着。
“瑾哥。”陈三娘转身到了后厨,一个半瘸的白净男子正在杀鸡,他细长的手指梳理着鸡毛,动作优雅的仿佛弹琴一般,只是那公鸡的呜呜声还是让人不由地皱眉。
“三娘?还有客人吗?”男子一边拔鸡毛一边问。
“没了。”陈三娘一如往常随意地回答着,边端着一盆碗筷去洗,边叹息着,“昔日的琴公子,如今却用这双抚弦手杀鸡……是我对不起你。”
男子笑笑,“杀鸡而已,这双手连人都杀过,还怕血腥不成?”
陈三娘看着他,定了定神,“瑾哥,你后悔吗?”
“哪有什么可后悔的,”男子笑,“谁叫遇到你是我的命运呢?”
此时,京中有家茶馆,一位说书人正讲着红三娘的传奇。
“话说那日,红三娘去与大名鼎鼎的琴公子对战,二人从崖上打到了崖底,很快便不知所踪了,只是依稀红三娘受了些伤,琴公子一个人瘸着腿出来,说要离开这里。旁人问他因何受伤,去往何地,何时回来,他俱是不答,只说了一句‘只怪十五的月光太美,河水太凉’,也不知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