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机榜给他的封号。
天机榜上的人都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代,死的死,飞升的飞升,飞升失败的又继续死,然而他的封号却从未变过。从他使出那惊绝一剑,杀了自己的师傅兼养父,一举成名登上天机榜之后,他的封号就从未变过。
以叛为名,以仙为缀。
有人说,他剑法绝尘,修为盖世,可称仙;
也有人说,他品性不堪,禽兽不如,枉为仙人。
众说纷纭。可不管怎样,“叛”,无一人觉得不配他,似乎这字就是为他而生。
是的,他是个叛徒,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人妖魔鬼神佛仙,上到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老怪物,下到刚明了道心的小弟子,都知道他是个叛徒,七界第一大叛徒。
叛友叛师叛父叛宗门,不信不义不孝不忠的大叛徒。
千年前,逍遥宗一战,无论是已经准备败兴而归的魔尊,还是开始高呼“得胜”的正派弟子,都没有想到他会使出那一剑,也没想到他能使出那一剑,若是没有那烽火连天,血流遍地的背景,那一剑在有记载的修道史上,必将被列为最惊艳的一剑。
他,逍遥宗宗主的义子,大弟子,逍遥宗下一任宗主,一剑斩了他的养父,他的师傅,他自幼生活的逍遥峰。
那一刻,万籁俱静,似乎时间也惊艳于他的那一剑,刻意停了一息。
然后,没有然后,所有亲眼得见这一幕的人都已战死,无一人幸免。
魔尊带了大军又重新攻打逍遥宗,没了宗主,没了以逍遥峰为阵心的护宗大阵,尽管似乎被他的莫名背叛激发出血性的弟子们都更加英勇杀敌,更加奋不顾生,然而他们还是败了,败的轰轰烈烈,败的干干净净,从元婴期的长老到练气期的弟子数千人无一人投降,皆死战不退,倒在他们守护的那片土地上,血染的白衣,血染的剑,至此,逍遥宗除名,世间再无逍遥白袍剑仙。
除了那一剑,没有人知道当日逍遥峰上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叛出逍遥宗,这场大战最大的获益者魔尊不知道,号称知晓天下万事的天机阁也不知道。
他,是个叛徒,彻头彻底的叛徒,这是所有人所共知也是唯一知道的。
再之后,没有人见过他,没有如众人想的那样加入魔族,成为魔尊的左膀右臂,就像世间从未出现过这个人一样,他,消失了,和他彻头彻底的背叛一样,他,彻头彻底的消失了。
没有飞升,也没有死,也没有飞升失败后再死,总之所有到了他的修为该发生的都没发生,他的名字就高高挂在天机榜的首页,而且那一页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以武力逼迫天机阁去掉他不成后,众多老怪物们和天机阁总算达成协商,给他一人一页,我等羞以与之同列。
有人说,在飞过逍遥宗遗址的时候,会听见逍遥歌,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他们说那是逍遥弟子的冤魂在向那个叛徒索命,而那些一去不返的想捡些魔族剩下的便宜的散修们更加验证了昔日的仙家福地已一去不复返,剩下的只有不分昼夜亡魂哭诉的大凶之地。
“浮世如昨,仰天饮尽寂寞,逃得今日闲酒钱边继续佘
一生坦荡半身云龙劫火,心磊落
.....
错只错,赌这场盛世不落
压上一生信义,输到一世凉薄
.....
数九寒天亦难将此身傲骨寒彻
低檐下做高歌
.....
立天下,天下谁掌握
义字当头甘愿历经世间流离坎坷
.....”
“阿爹,不好了,又有人进山了!”
“谁让你来这的?滚出去!”
“又...又有人进山了。”
“我知道了,你还不快滚!”
“我,我出去了!”
“遥儿,你自己练一会儿,我先去解决一下,马上就回来。”
“好的,师...大叔。”
无悔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阿爹的女儿,李念遥才是阿爹从林子里捡来的,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凶,对李念遥那么好,教他读书,写字,修行,练剑,却什么也不教自己。
“姐,师傅走了,你快进来吧!”
“阿爹不让我到这里来。”
“没事的,师傅现在又不在,他还得好一会儿才会回来呢。”
“还...还是不要了吧,阿爹知道了会生气的。”
“姐,刚才师傅可是又教了我新的剑法哦!”
“那...那我就进来一下下,你千万不要和阿爹说哦!”
无悔蹑手蹑脚的跨过那一道不知道建于何时又毁于何时的残破牌坊,像只觅食的小兽一样,破旧的衣服遮不住脸上的俏丽,虽年纪不大,可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不知道又要迷走多少少年天骄的心,灵动的眸子在一双丹凤眼里不停的打转,时刻注意这周围的异动。
“姐,别看了,没人。”
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穿着整洁干净白衣的小少年笑嘻嘻的拉住她的手,把她牵到台子中间,便开始演练刚学会的剑法,知道时间紧迫,两人也不多说话,一人舞着,一人瞪大眼睛使劲的看着,生怕错过一个细微的动作。
“错了!”
“啊?姐,你说什么?”
“你刚才使错了。”
“这是师傅刚教我的剑法,你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错了!”
白衣小少年对无悔突然的叫停有些不乐意,瞪大了双眼盯着她,嘟着嘴说道。
“我不知道,反正你就是错了,这招不该是这样的!”
“哼,你瞎说,明明师傅就是这样教我的,你再瞎说,我以后就不教你练剑了!”
“我没瞎说,你就是练错了!”
“你还说,你再说我练错了,我就告诉师傅去!”
两个小少年急的满脸通红,谁也不服谁。
“遥儿,你练错了。”
熟悉却又比平时虚弱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两个少年回头看去,那件万年不换的白不白灰不灰的衣服上又多了几道口子,胡子拉碴的脸上还添了几道深不深浅不浅的伤口,让本就颓废的人更显几分狰狞。
“阿爹(师傅)!”
两个小少年像是受了惊的小兽一样惊呼出声,正准备低下头迎接教训的时候,无悔瞥见他身上还有正在流血的伤痕,吓的也不怕了,赶紧跑上前去。
“阿爹,你受伤了?”
他却丝毫不领情,一把推开想要扶着他的无悔,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差点被推倒在地上,直直的走向白衣小少年,用他那终日饮酒早已废掉的嗓子说到,“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清风剑法在于灵动,剑随身走,以身带剑,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顺势而上,你却反其道而行,逆势而下,自然晦涩不通。”
白衣少年听闻,暗自和姐姐较劲的心也就泻的一塌糊涂,红着脸低下头来,而得胜的小无悔却也十分不高兴,被阿爹随手一推,虽没摔倒,可是那颗幼小的心却又被狠狠伤了一次,就在她正准备默默离开的时候,一声“站住”却让她一颗心升上云霄却又狠狠跌入尘土。
“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
听着阿爹平静的声音,无悔反而更紧张起来,若是他打她一下,骂她几句,倒还好,就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才是最让人心惊的,无悔还记得上次他这样还是她因为嫉妒李念遥,也就是跟着阿爹学剑却又不让叫师傅的白衣小少年,她实在气不过阿爹对他太好,就趁着阿爹不注意打了他好几下,可谁知当时阿爹就是这样冷冷的说道,“果然你和你娘是一个样子,罢了,你走吧,从今以后就到那个没我这个爹。”
吓的她连话都不会说了,只知道瘫倒在地上使劲哭,可是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声也没能挽回阿爹的心,最后还是李念遥也跪下来求了阿爹半天这件事才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奢望阿爹能对自己和对李念遥一样好了,她明白他们是不一样的,连嫉妒他的心思也没了,说来也怪,两个小少年却反而成了朋友,私下里,她照顾他的衣食,他趁着师傅不注意教她剑法。
这次阿爹又是那么平静,让她不禁又想起上次的经历,吓的她连忙跪下来,总之怎么样也好,打她也好,骂她也罢,不要赶她走就好,她走了谁来照顾这只知道喝酒发疯的阿爹呢。
“不...不准到这里来。”
“还有呢?”
“还...还有,不...不准学剑。”
“唉,既然你都知道,为何要犯?”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声叹息却沉沉的落在她心里,强忍住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到底还只是十几岁的无悔啊。
“阿爹,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李念遥也跪了下来,哭着喊道,“师傅,你不要赶姐姐走,是我让她偷偷学的,而且姐她比我聪明多了,我学不会的剑法她看一遍就会了,师傅,你不要赶姐姐走。”
听到这话,他本来平静的脸上反而添了一份苦涩,一份无奈,一份稠到化不开的愁与恨。
“你走吧,下山去吧,跟着我你只有吃不尽的苦头。”
无悔更加不知所措了,像疯了一样跪着爬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他的双腿,哭天抢地的喊道,“阿爹,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
无悔看着背对着她,双眼只望着那残旧牌坊的阿爹,强撑起脱力的身体,朝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到,“阿爹,无悔从小就没了娘,只有阿爹你陪着我,尽管你总是凶我、打我、骂我,可是我都不怨你,你是我阿爹,我是你女儿,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了!”
“无悔,你娘给你起名叫无悔。她无悔,我亦无悔!就算我再也不能着白袍,就算我再也不能拿剑,就算我背着千古罪孽、万古骂名,我都无悔!但我恨!不恨苍天不公,不恨魔尊无情,不恨你娘爱魔族胜过爱我,只恨我自己不信不义不孝不忠!”
“阿爹(师傅)!”
“无悔,你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我的罪孽不该你来承担的,你下山去吧,从此你不再是我的女儿,我不再是你的阿爹。”
“阿爹,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
“走吧,记住阿爹的话,永远不要爱他胜过他爱你!”
.....
山中无甲子,转眼已百年。
在这最近几年,多少年都不起波澜的修道界倒是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魔族寻回了上任公主遗女,在迎回她时,魔尊在她母亲衣冠冢前站了三天三夜,一句话也没有说,新任公主没有如她母亲一般默默无闻,无论是修道天赋还是剑法天赋都堪称修道界万年一见的天骄,一出世便展露头角,以筑基期修为越级斩杀金丹期,结成九转金丹后更是了不得,金丹第一战便碾压三位老牌金丹修士,以惊绝之姿登天机榜,封号无悔公主!
另一件则是修道界十年一度的论道法会,一人一剑惊艳全场,而比他的剑更惊艳的是他与天机阁阁主的问答。
“你说你是逍遥宗弟子?”
“是,逍遥宗第十八代宗主李念遥。”
“可有凭证?”
“我有三物,一剑一佩一首级,一剑为我本命飞剑,乃逍遥宗剑冢所取,证我为逍遥宗弟子;佩为逍遥宗宗主法佩,乃前辈先人所传,证我为逍遥宗宗主;一首级为...为当年逍遥宗叛徒首级,斩之平我万名白袍遗愿!”
“你说你斩了那叛仙的首级?拿上前来!”
李念遥脸色淡然地将手中装着首级的包裹递上前去,不骄不躁,泰然自若,任那些老怪物们眼光挑剔,也不得不赞一声良才美玉。
“阁主,你见多识广,这可正是那禽兽的首级?”
“本阁主敢以我天机阁万年声誉担保,确是叛仙无误。”
“大善,修道界总算是除了一祸害!”
“大善!”
天机阁主颤颤巍巍站起来,举起手中的首级,朝着周围皆好奇查看的修士们宣告。
“诸位皆知,我修道界曾发生一件人神共愤的奇耻大辱,逍遥宗第十七代宗主大弟子欺师灭祖,在魔族攻打宗门之际,判出宗门,杀师弑父,丧尽天良,而那个叛徒的名字也一直顶在我天机榜金页上,为我人族大耻,今日,大耻得雪,大辱得复,叛仙已亡,人族万胜!”
“人族万胜!”“人族万胜!”
随着天机阁主挥去天机榜首榜金页上叛仙封号,全场气氛达到顶峰,皆高呼万胜,即便是老而不死的老怪物也有没忍住高呼的,叛仙一事,虽为逍遥宗自家事,却是人族共耻,须知曾几何时逍遥宗也是整个人族修道界的执牛耳,悬在头顶多少年的耻与恨今日一朝散去,当举族共庆!
当气氛稍冷,天机阁主才注意到台下白袍少年剑仙,有当年逍遥白袍风范,自在逍遥,一身正气,不由更加对他青睐有加。
“李念遥,你斩了那叛仙,当真了得!也算是为你逍遥宗全宗上下报了血海深仇,想来若前代逍遥子得知,也能有少许安慰。”
“小子不敢居功,能斩他,实乃天时地利人和,非我一人之功。”
“哦,此话怎讲?”
“自他叛出逍遥宗,白衣剑袍宁自污不肯着其身;本命飞剑宁自折不肯侍其主,他再着不了白,再持不了剑,此乃天时;小子闯问心路,入剑冢,得前辈先人传承逍遥宗功法典籍,于逍遥断峰处遇叛仙,而残留护宗阵法护我而碍他,此为地利;叛仙虽杀师弑父,心中仍难免郁结,见逍遥峰残破旧景,恐忆当年往事,小子携逍遥宗诸多前辈之势斩之,此乃人和!”
“好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叛仙死于你手也是死得其所,倒是便宜他了。如此看来,你是有大机缘,大气运之人,今日能来此,也是与我有缘,我又与前代逍遥子有旧,你可愿拜入我门下,为我亲传弟子?”
“阁主,此言差矣,若是论缘法,我等练剑的老朽不是更与他有缘?当拜在我门下才是!”
“非也,非也...”
几位前辈先人竟当着一众小众的面抢起了徒弟,不过也难怪,看他的风姿样貌,气态仪表,都良才美玉,更别提他还身负逍遥宗的传承,无论如何,这买卖不亏!
“各位前辈,各位前辈,小子有话说!”
“哦,看来你是有决定了。”
“小子既受了逍遥宗传承,自当为逍遥宗弟子,实在不能拜在各位前辈门下。”
“竖子无知,你可知如今逍遥宗如今名亡实亡,你入逍遥宗不过是自毁前程!”
“小子不敢苟同,逍遥宗有祖训,剑在,人在,我在,逍遥宗在!只有我一人何妨,逍遥宗第一代逍遥子也只凭一人一剑开了逍遥峰,立了逍遥宗!今我李念遥当效仿祖师,筚路蓝缕,以启山林,重开逍遥宗!”
“好,算本阁主没看错你!果真有逍遥白袍剑仙意气,今后若是有难处,可来天机阁找我。”
“善,若有难处,我等当仁不让!”
“小子谢过诸位前辈!”
...
“逍遥自是天游乐,不结沙鸥水石盟,姐,如此良辰美景,何必要躲躲藏藏,难道小弟还会将你赶出去不成?”
“哼,辰是月黑风高杀人夜,景是断壁残垣好埋人,果真是良辰美景!嗯?你受伤了?”
“无妨,不过是宵小之徒贪图我逍遥宗功法典籍罢了,今夜过后当无人敢犯!”
“那你也得活过今夜才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来此?”
“总不会是来杀我的吧。”
“哼,为何不会,你杀我父亲,我为他报仇,天经地义!”
“若是如此,那你便动手吧,想来若是师傅知道你为他报仇必是极其欣慰的。”
“哼!欣慰?若是他还活着,怕不是我还没伤到你一根汗毛,他就要斩了我!”
“唉,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对师傅有成见,你知道师傅他...”
“行了,同样的话你不知说了多少遍了。他对我无半分为父之仁,我又何必对他有一分为女之义,他的前半生都给了他深爱的女人,他的后半生又给了他愧疚的宗门,可曾给过我一分?”
“师傅他...他也不容易。”
“不容易,他有什么不容易,两腿一蹬,把对逍遥宗的责任和愧疚都压在你一人身上,自己便不管不顾的去死了,这有什么不容易,他在乎过你的感受吗?他在乎过我的感受吗?从此我便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李念遥看着面前这个哭的像个泪人一样的“无悔公主”,哪里有魔族公主的霸气,他想起曾经那个一被父亲责骂,就喜欢一个人躲到角落里偷偷哭鼻子的小女孩,不由的心疼起来,想上去帮她擦擦眼泪,却又不敢上前,只得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心疼着。
“噗,你这傻小子,看见姑娘哭,你却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发呆,我看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找个弟妹回来。”
无悔看见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心里悲伤的感觉倒是少了几分,却仍有几分郁结,对着想说些什么的李念遥摆摆手,说到。“阿姐想一个人在这逍遥断峰呆一会儿,小时候,他怨恨他自己连带着怨恨我,因为要给逍遥宗培养一个传人,他不得已上了这,可是却从来不让我来这,他觉得不配,可今日我倒要好好看看这逍遥峰到底有什么让我不配的地方!”
李念遥自己一个人下了山,坐在那块小时候他和姐姐经常坐的那块大青石上,静静的望着峰顶的方向,其实他刚才想说,“阿姐,我不想给你找个弟妹,我只想,我只想要你啊!”
是夜,无悔悄悄的走了,就如同她悄悄的来了,在山下等了整整一夜的李念遥第二日再上山的时候看见满地的酒瓶子和空无一人的断峰才确信她的确是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留,让纠结挣扎了一夜的李念遥瞬间泄了气,也放松下来,却不由苦笑,果然阿姐就是阿姐,修行天赋要比当年的师傅更加惊绝,他已经追不上她了啊!酒还是当年的酒,断峰还是当年的断峰,却物是人非事事休!
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道者,日子都得往前过。
逍遥宗在一天天壮大,尽管恢复当年盛况的日子还很渺茫;
李念遥修为在一天天加深,尽管离无悔公主还差着好几十个春秋;
魔族公主在一天天成熟,尽管魔尊不是很愿意,但终究,她要嫁人了!
是的,魔族无悔公主要嫁人了,而且并没有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新郎是门当户对而又同样天资卓绝的鬼族太子。
“好一对金童配玉女,豺狼配虎豹!”
大婚当日,第十八代逍遥子喝得酩酊大醉,御剑不请自来闯入鬼族圣地,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耍了一套剑法飘然离去,在场有见识广的认出那剑光和当年叛仙在逍遥峰顶斩断逍遥峰时的剑法一模一样,可是那一剑惊天地泣鬼神,千年无人及,而今日一剑,却好似顽童执剑,徒增笑料耳,满场却只有一人读懂他的剑,那一剑名断江山,这一剑名舍不得,同是为“她”之剑!
有魔、鬼两族前辈欲诛杀其于当场,因无悔公主一言而止。
“随他去,有正派高人为无悔添妆,无悔必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万世不离!”
让其他几族胆战心惊的魔、鬼两族联姻却好像真只是一桩好姻缘,没有预料的大伐天下,逍遥子在逍遥断峰磨了一月的剑,却只能望着鬼族之地一声叹息。
“原来他们是真恩爱好姻缘!原来都只是我一人空想!罢罢罢,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魔、鬼两族联姻百年后,魔族无悔公主和鬼族太子携手飞升,其时赤凤青鸾携百鸟齐鸣,让有幸观者不禁感叹好一对恩爱夫妻,神仙眷侣。
又百年后,第十八任逍遥子坐化,不得飞升,百年修行,化为灰灰,有逍遥宗后人弟子整理其遗物时发现有当年叛仙断剑和一只大红绣花婚鞋。
“我明日便要大婚了,你今夜来干什么?”
“干什么?你是我的阿姐,我是你的阿弟,好歹还是你的娘家人,做姐姐大婚的不给弟弟请帖,弟弟只好不请自来了。”
“你喝酒了?”
“怎地,这当了新娘子就是不一样,还不让人喝酒了?”
“你喝醉了,不要说这些胡话!”
“喝醉?不不不,我没喝醉,明日是我阿姐大婚,做弟弟的还要送亲呢,怎么能喝醉呢?”
“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你不清楚吗?你为什么要嫁给他!是不是魔尊逼你的,我带你走,带你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
无悔看着眼前着了魔的李念遥,生气更心痛,一把抽出被他抓住的手,然后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却不敢看他充红的双眼。
“怎么样?清醒了吗?”
“阿姐,我好累,真的好累,我不想当这个逍遥子了,你也不要当魔族公主了好不好?”
“我嫁给鬼族太子,没有人逼我,也不为什么目的,他追求了我数十年,而我被他真心感动,所以我嫁他,他娶我,门当户对,佳偶天成,这是上天赐的缘法,阿弟,你若真心为阿姐好,就理解阿姐,不要闹!”
“你和他是上天赐的缘法,那我们的缘法就不是缘法吗?你被他的数十年的真心感动,那我这一百多年的的真心就感动不了你吗?在你眼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闹吗?”
李念遥的狰狞面目让无悔不由闭上了眼,她不愿看也不敢看,她怕自己一看就再也止不住那颗心。
“阿姐,你好狠!”
“阿姐,你切勿后悔!”
“阿姐,从此我们俩天涯路人,老死不相往来!”
看着他踉踉跄跄御剑离去的背影,无悔眼角的泪却止不住的流。
“你只言我狠,却不知是这命狠!阿爹,你当初让我做的,无悔还是没做到,无悔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