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看到一篇美文,写故乡的古井,于是就想起了家乡的池塘。也许每一个离开家乡的人心中都有这样一处念想,一种吃食,一个地方,一个物件,承载着乡愁,搁置我们永远回不去的时光。
长大后来到苏北,也去到一江之隔的苏南,感觉跟家乡最大的差别就是这里的水多。除了长江,好像到处都是大河湖泊溪流,这些流动的活水,滋养出了鱼米之乡,吴侬软语和如画般的精致女子。
说起来,我现在喜欢吃各种鱼虾,可以耐心细致地吃完一尾鱼而从不会被鱼刺卡到,估计也是小时候太缺了吧。因为水少,再加上贫穷,交通闭塞,所以幼时很少会尝到鱼虾的味道。
那时候,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一年一度池塘出鱼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准备好箩筐、脸盆和水桶,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齐聚在村子里的那方池塘边,那阵势和欢乐简直像过大年一样。
成年男人们有的穿着连体的雨衣,有的干脆就是赤膊短裤光脚上阵,在池塘里拉起渔网,从一边赶向另一边。女人和老人们也拿着筐子,篓子,或者捞鱼的小网,去捕捉那些惊慌的跳跃的鱼。
我们孩子们也闲不着,蹲在岸边,弯着腰,一只脚踩在滑溜溜的泡在水里的老树轱辘上,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盯着岸边的水面,想要逮住一条慌不择路的小鱼儿。当有鱼儿进入视线,便屏住呼吸,生怕吓走了它,拿起手里的小竹瓢儿,轻轻地靠近水面,倾斜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舀出来,幸运的话,鱼儿就会在瓢里摇着尾巴。于是,兴奋的孩子叫声笑声给这方池塘又添了几分热闹。
捕鱼结束的傍晚,就是我们这帮泥孩子最最期待的时候。巧手的妈妈们会把鱼分成两种做法,小一点的就挂点儿面糊炸透了直接吃。大一点的切块放花椒八角盐腌了,然后炸轻一点,煮鱼汤喝。
馋嘴的我在妈妈开始炸的时候就守在灶台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油锅。妈妈一边笑骂我是小馋猫,一边用筷子夹起一条炸的金黄酥脆的筷子长的鱼,吹了又吹递给了我。我止住口水,用手接过,就赶忙往嘴里填。顾不得细细咀嚼,酥脆鲜香的口感遍布口腔,边吹边吸溜减少一点滚烫,三下五除二一条鱼就已经下肚,感觉五脏六腑都熨帖满足。
鱼汤的做法也很简单,锅里烧水,放入炸好的鱼块,辣椒,大葱,生姜,炖上一会儿,起锅之前,淋入一个鸡蛋花儿,最后滴上几滴本地的小磨香油。牛奶一样的鱼汤,嫩滑的鱼块,滋味鲜美,在那样的年代真的称得上是人间美味。
给我们带来美味儿的池塘,也同样带给我们欢笑。每到夏日,池塘就成了我们的避暑乐园。看着大孩子们在池塘里玩水嬉戏,我们这些小不点就开始央求父兄教自己游泳。胆子小的只能拿废弃的黑色的轮胎当游泳圈,在岸边的浅水区小心的蹬着腿,享受沁凉的水带去满身的热度。
池塘里有一种绿色的小圆形杂草,成片成片的疯长的时候,就会被大家捞出来喂鸡鸭鹅。池塘边的草窝里,有时会有谁家的鸭子生下的蛋,被淘气的我们发现,如获至宝地捡回家,被妈妈小心地存放起来腌制咸鸭蛋,田里没有蔬菜吃的时候就馒头和稀饭。
同样是夏天的夜晚,池塘边纳凉的我们,听爷爷奶奶讲牛郎织女,大圣取经,插上幻想的翅膀,飞出穷苦的小山村,望着一望无际的深邃星空,轻声吟唱着“青石板,石板青,青石板上钉银钉”,和着我们的有阵阵蛙鸣和吹动树梢的微风,还有院子里白天辛苦劳作的父亲那响亮的鼾声。
无戒学堂~木辛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