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锦宣就看见松鼠在门口探头探脑，旁边还跟着一只狐狸。

锦宣大大方方把门打开，“要进来坐坐吗？”

松鼠吓了一哆嗦，狐狸倒是淡定的鞠了一躬，开口说：“谢谢。”

哇，终于见到会说话的动物啦，锦宣之前就在琢磨会不会真的存在，第一次亲眼见到还是有些激动。

锦宣把火炉烧得更旺了一些，給两个小动物一人摆了个小凳子。冬日的清晨很冷，两只毛茸茸坐下之后，一起对着火炉搓爪爪。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安静坐了一会，狐狸开始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东西，一边找一边想吃东西吗？”

两只一起点头。

“不用客气，想吃直接说就好啦。你们想吃什么？”

狐狸看了看松鼠，松鼠用爪爪努力比划了一个圆。

锦宣点点头，嗯看懂了。

狐狸开口了。

“我知道人类之间都会‘客气’，这是我学会的。”他顿了顿，“虽然我还不能化形，但我一直在学习人类，各方面都学习。”

“你说话就学得很好。”

“谢谢。小松告诉你这里有从没见过的东西，我对人类的……食物都很感兴趣，我们来做笔交易。”狐狸坐直了身子，突然十分正式。

“什么交易？”锦宣饶有兴趣。

“你给我一些人类的食物，我可以用山里的东西交换。不止之前那些，还有更好的，你想要兽皮灵药什么的也可以。”狐狸说。

“你对山里的事情很了解吗？”

狐狸露出自信的表情，“当然了，我在山里呆了几百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锦宣有了一个想法。

“我可以跟你交易。不过我不要什么东西，我只想了解一些事情，你要保证把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狐狸有些不可思议，“我只要说话就可以？”

锦宣点点头，“必须要诚实。”

“没问题，你可以相信我，说谎会影响修行，我不会做那种事。不过……”狐狸若有所思“我不太理解这种交易，看来我还要继续学习人类才行”

锦宣看着思考中的狐狸，人类眼中狡猾生物的代名词，似乎坦率又好学。

“那我们先试一试，你能告诉我门口那些东西怎么回事吗？”

“这个容易，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送礼，这些都是给你送礼。”

“为什么要给我送礼？”

“大家想要为日后修行讨个便利，你是妖后，妖王肯定听你的，当然要讨好你。”

这……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看到锦宣的表情，狐狸补充了一句解释，“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直接讨好妖王很难，你是妖后，他肯定听你的。”

确实不知道，不知道的太多了。

“为什么我是妖后？”锦宣想了想先问了这个，虽然一开始就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妖怪世界无奇不有，但自己突然变成妖后实属没准备好。

“你为什么不是妖后？”狐狸看起来比自己还吃惊，“妖王都带你参加赏梅典礼了，还允许你坐在他身边，我是头一回见到呢！”

妖王……是段应昕？

“妖王是谁？段应昕是妖王？他是什么妖？”锦宣忍不住把满脑子问题问出来。

狐狸仿佛雷劈一般震惊，看傻子的眼神都写在脸上了，一旁的小松鼠好像也胖了一圈……炸毛了。

是自己问的太弱智了吗？在妖怪世界里面这些是不是和“1+1=2”一样普及啊。

“妖王怎能让一无所知的人类当妖后……”狐狸喃喃自语起来。

锦宣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狐狸低头沉思了一会，“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盯住锦宣“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吗？”

“我不知道……大概是的。”

“我可以用读心术看一看吗？”

锦宣点点头，她也想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

锦宣看着狐狸的眼睛，突然被吸引了，恍惚了一阵，随即清醒过来。狐狸的眼神放开了她，“我看到了，你果然忘记了。”

这就是读心术啊，好厉害。锦宣后知后觉的想到面前是两只会法术的妖怪，虽然没有散发出什么危险的气息，但毫无疑问拥有着自己未知的实力。

狐狸有点犹豫，“我不能随便说妖王的事。不过我们有交易，我不主动说，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我可以回答。”

问问题？那锦宣可要大显身手了，相信人类的智慧是不会输的！

不过，锦宣还是先起身，“既然要好好聊一聊，我先去准备一些东西吃吧。”

两只小动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小松鼠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狐狸还在试图用淡定的语气掩饰：“也好。”狡猾的狐狸也可可爱爱！

锦宣去厨房准备了上次招待松鼠的酥饼和牛奶，在牛奶里加了些蜂蜜，又热了几个大包子，再从自己房间里面翻出一堆薯片果干之类的小零食，七七八八摆了一桌子。

“你们随便吃。”

左右嗅了嗅，两只小动物开动了，松鼠两只爪爪拿着和自己差不多大个儿的包子，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热气，一边小口啃着。此时狐狸的胡须上已经挂上了酥饼渣渣，随着他咀嚼的腮帮子一抖一抖的。

“要从一边啃，不然里面的馅会掉下来。”锦宣忍不住提醒打转啃包子的松鼠。

松鼠大概没想到锦宣会和自己说话，吓得一哆嗦，包子差点掉了，只见小爪子一紧，又牢牢的抓住了，乖乖的啃着，不再转圈。

狐狸那边已经解决了一个酥饼和一杯牛奶，他伸出爪子抹了把脸，“非常感谢你的信任，我还没有回答任何重要的问题，你就给我提供了食物，接下来我一定知无不言。”

锦宣没说话，又递给狐狸一个大包子，再倒上一杯蜂蜜牛奶，这才开口道：“先说说刚刚那个问题，段应昕是什么妖？”

“雾妖。”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就出乎意料，没想到除了动物成精，雾也可以是妖怪。

“雾妖很厉害吗？”

“当然，他有那些天上的能力，他可以调控外界灵力。”狐狸贴心的补充了一句“灵力是修炼用的。”

看了很多小说的锦宣表示这个还是知道的。

“他多大了？”

狐狸懵了“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肯定活了好多好多年，比我多得多，我快300岁了”

懂了，是个老妖精。

“他凶吗？对你们怎么样？”锦宣又想了想，“他会不会吃人？”

“不会……早就没有吃人的妖怪了，那是妖魔。他不太搭理我们，但他实力很强，我们都怕他，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敬畏，妖怪只看实力。况且他的能力对我们修炼有益，大家都跟着他。”

锦宣脑海中浮现出一副人狠话不多的大哥形象，完全跟段应昕的瘦弱身板联系不上。

“我了解了，那么说说之前的事情吧。”

“什么事情？”正在研究薯片的狐狸竖起耳朵，警惕起来。

“就是我忘记了的那些事情。”锦宣很淡定，前面只是引入而已，狡猾的人类早就看出什么是重要的内容。

狐狸思索片刻，“好吧，既然我们有言在先。那我就如实奉告。从没有人在妖王面前提起这件事，我也只知道一部分而已。”

“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在山上见过你，那时候你只有这么高。”狐狸比划着，“我见到你的那天，你好像快要冻死了，是妖王救了你。”

“恰好，那天也是妖王化形的日子，化形就是妖怪能够拥有人身，是修炼至关重要的一步，稍有闪失便无法成功。”

“那天你冻僵晕了过去，妖王让我和其他动物在山洞守着你醒来，自己去化形……但他速度太快了，我们都没有见过那么快的化形，一转眼他就变成人回来了。没人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我们动物化形已经很艰难，蜕变过程要经历巨大的痛苦，雾妖原本没有具象形态，想必更难。”

“所以，我们都猜测是你影响了妖王的化形。”

“速度变快，痛苦不也就更少吗？”锦宣问。

“不，没有完整的过程，化形也就不完整，等于卡在过程中，痛苦会一直延续。”狐狸顿了顿。

“后来妖王成功了吗？”锦宣也忍不住跟着叫妖王。

“没有，他应该至今都没有彻底化形完成。”狐狸的表情非常严肃，“这些话你不可与外人说，也不可以告诉妖王。”

锦宣点点头。虽然似懂非懂，但确实是知道了一件大事。

“那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你从山上活着出来了，自然不记得。山那边是妖界，有结界保护着。人类不小心走进去撞见妖怪，要么被抹掉记忆活着出来，要么有去无回。”

锦宣发现了bug，“真的吗？前几天梅树开花的时候我也去了，我还记得呢。”

“梅树邀请你了吧？你被邀请，就不算闯入了。”

妖怪世界真是秩序井然。

锦宣感觉问得差不多了，人家已经把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了自己，剩下的，她还是要自己消化一下，或者去问段应昕。

狐狸见她不说话了，放下手里的食物说：“你问完了吗？”

小松鼠鼓鼓囊囊的小嘴突然停下，一副留恋的表情看着桌子上的食物，舍不得走的样子，锦宣想了想，还是再问几个问题吧。

“妖怪们修炼都很辛苦的吧？”

“当然，”狐狸又放心的拿起刚刚放下的肉干，“每天风吹日晒，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也不可能吃到人类这些美味的食物。”

“那为什么还要修炼呢？”

狐狸挺起胸膛坐直了，“我要化形，到人类世界去”。

随后又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我已经给自己起好人类的名字了，就像段应昕那种。”

“你可以把名字告诉我吗？我以后就叫你人类的名字。”

狐狸来了精神，自信满满地抖了抖耳朵：“好，你可以叫我胡自信，我自己起得名字。”

锦宣差点笑出声，不过还是忍住正式的叫了一声“胡自信先生你好，我叫锦宣。你的名字很像人类的名字呢。”

胡自信迷起眼睛笑了笑“是的，进入人类世界一直是我的计划，听说人类中最聪明的是商人，我觉得自己头脑还不错，化形之后我准备去做个商人。”

锦宣点点头，“祝你一切顺利。”嗯这是一只有目标的狐狸。

然后她看了看松鼠，问“松鼠叫什么名字呢？”

“她叫小松，她是雌性。”

原来松鼠是女孩子呀。

“也是我起得名字，她还不会说话。”狐狸的尾巴已经骄傲的翘起来了。

哈哈哈为什么给别人起名字就显得敷衍了很多？不过仔细对比起来，小松还是很好听的。

锦宣向松鼠点了点头，“小松你好哦。”

松鼠鼓着腮帮子也点了点头。

这时胡自信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高了。

“我们该走了，白天我们不宜在人类世界出没。”

锦宣也听到外婆已经起床收拾了，等会她就会进房间来叫自己起床，眼前这个“动物茶话会”的场景可不好解释。

她把剩下的食物打包起来，又搜罗了自己几乎所有的零食，全都给胡自信和小松带上了。

“这是给你们的回礼，以后不用给我送东西来了，我都吃不掉啦。”

胡自信和小松抱着大包小包，眼睛都笑弯了。

胡自信递给锦宣一片绿油油的叶子“以后有什么想问的，来找我啊。叶子就是我的邀请啦，你可以随时进山，会有人给你带路的。”

锦宣道了谢，就此别过。

接下来几天，邻居+妖王段应昕还是没有出现。锦宣不断回忆胡自信跟她说的那些话，越来越心神不宁。

她相信胡自信的话，自己小时候确实有一次在山上迷路，大人们急得团团转，最后她却迷迷糊糊自己走出来了，事后什么也不记得。村里大伙儿都说自己福大命大，在零下十几度的山上呆了大半天还能平安无事，想必就是那次。

一个月前，堂堂妖王啥也不干，天天蹲自己下班，是因为多年以前就认识？那他到底找自己干嘛呢？妖怪最重要的化形过程被自己严重影响，至今无法完全成功，锦宣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来报仇了。

胡自信说得“妖后”跟普遍的理解可能也不一样，也许是要用来祭祀修炼什么的，说不定还要把她架在火上烧掉，小说里不都是这样的吗？

锦宣半夜睡不着，跑到院子里坐着发呆，对着天空脑补了一场大戏。

一个心地善良的妖怪，救下了一个人类，自己的修炼因此受到了影响，人类得救之后却把他忘的干干净净，他只能独自承受痛苦，努力至今也无法突破，终于黑化决定复仇。

确实可以理解啊！想通了之后锦宣直拍大腿。

怪不得段应昕天天跟踪自己，失意的人不是容易报复社会吗？段应昕化形失败，大概就跟人类社会失业破产差不多，他还是个妖王，这打击得多大啊！

想想就觉得妖王很可怜。

他每天在人类社会晃荡，没有攻击人类，只盯着自己一个人，目标明确，就事论事，是个好妖怪。

毕竟按照胡自信说，他救了自己的命，那现在即使他想杀了自己，也是无话可说的。

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外婆，自己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外婆年纪大了没人照顾她怎么办呢？想着想着锦宣就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唉，不知道能不能跟妖王商量一下，再留自己几年，反正妖怪寿命很长，希望他不急着报仇。

山谷里一直盯着锦宣的妖王，看到自己选定的妖后哭得泪流满面……妖王一脸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