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集子,前半部是痛的,痛到无法呼吸,痛到翻了三分之一就要掩卷,躲到现实的杂事里去安抚一下从文字里满得溢出来的疼。
读罢,人都是恍惚的。恐怕恰是因为自己有了爱与被爱的日子,每每看到三毛与荷西近乎疯狂的恋情,从前有多幸福,别后就有多痛楚,自己的心神也不禁模糊起来。像沉沉的石头往胸腔里压了下去,获取生命必须的空气都使人感到困难。
我不爱这样丧失理智的爱情的。恰似得了失心疯,你把自己活生生跳动着的一块血肉,只管挖了出来,直直地递与另一双陌生的手里去。若是抖了、颤了、跌倒了,就像那个信任的游戏,不论是不是有谁的错,后果都已铸成,都是受着伤害的了。
活在后半部的三毛,显着是要走出来的了。有时会觉得命运真是可笑,神也真是爱作弄人。你想要什么,偏生攥在手心里不给你。直教你急了,慌了,上蹿下跳,苦苦哀求,也还是那么攥着。多少尘世俗子,苦求功名而不得;而三毛,可爱的三毛,却是拼了命,也要逃开那些在她身后穷追不舍的电话的。
即使是朋友,看她往往也是要逃开了去的。
寂寞的人分为两种,一种依然有着对温情的渴求,另一种,却往往是自甘于茕茕孑立,从不觉得苦楚的。三毛显然属于后者。她依然有很多爱,却是藏在心底,说不出来。
没有一个朋友不爱她;像美国老师艾琳说的那样,“我在美国生活了一辈子,只有一个朋友。你才来了一个月,大家却都喜欢上你了。”她似乎总有这样一种魔力,见了她的,无论国籍,无论性别,无论年纪,都要深深地被这个女人的特质所吸引过去。
是什么特质呢?显然不是忧郁的。三毛啊,她是用一层坚不可摧的欢乐而跳脱的外壳,紧紧包护着一颗脆弱而自闭的心。或许,是因为那些深爱她的朋友,那些与她几面之缘,就被完全吸引的朋友,是终究没有机会接触到她外壳下的一切的。人们都爱欢乐的事物,爱能带来快乐的人,哪有太多人会在意快乐的源泉下面是什么呢。
保守的我,不免想到,三毛这样的孩子,与她做朋友是快乐的:她正是那颗开心果,人人捧在手心里的。可是,要做事时,不免会觉得她有丝太过分的孩子气和任性吧。
活在世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三毛正是怀了一颗这样的心,才那样地不在乎除了感情之外的一切事物吧。或许,这才是她自认是个西班牙人的缘故:要把满腔的情和爱,一点不留地倾斜出来;要激烈地燃烧,烧到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