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余华的《活着》
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一一余华
一口气读完余华的《活着》,已是晚上23点36分。好久没有这么 畅快淋漓地好好读一本书了,上学那会那种如饥似渴的感觉又回来了。
大约是“书非借不能读也”的缘故罢。星期天收拾儿子房间偶然看到这本《活着》,瞬间欣喜若狂。早闻作家余华和《活着》大名,简书里好多作者拜之若神,像一把把痒痒挠,撩拨得人心里直痒痒,况且单凭这“活着”两个字就有一种直逼人心的力量。我一直向往着一睹“庐山真面目”,今日真是一见倾心。
想着必是儿子借同学的书,不容久留 ,我便草草收拾一遍屋子,一头扎入书本。
这是一个朴素而粗粝的故事,没有《红楼梦》一样复杂的人物关系,也没有《三国演义》里勾心斗角的阴谋算计,不是《水浒传》一样的英雄赞歌,更缺乏《西游记》的浪漫离奇,只有实实在在的生活,真实的令人战栗。全书以主人公自述的方式描绘了一个来自中国南方的贫苦村庄的农民为了生存的斗争。小说穿越了中国五十年的历史,是一部二十世纪的中国史。
故事并不复杂,就是主人公福贵的一段生命历程。纨绔子弟福贵,年轻时不务正业,出入青楼,花天酒地,好赌成性。终于败光家产,宅子和一百多亩田地都没了。此后,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人生的不幸就像影子一样伴随着他。四十多年中,先是父亲受不了家财散尽身份跌落的打击,精神崩溃从村口的大粪缸摔下来死了;接着他在去县城给母亲看病时被国军抓壮丁,历经两年生死劫后回到家里,母亲已经过世,懂事乖巧的女儿因病成了聋哑人;再后来“大跃进”中妻子家珍得了“软骨病”,丧失劳动能力;期间十三岁的儿子因为给产后命悬一线的县长老婆(福贵在国军中一起的朋友)献血,被过量抽血死了;再后来女儿好不容易嫁给干搬运活的偏头二喜,却因产后大出血也死了;女儿死后不到三个月,久病在床的妻子家珍也油尽灯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即使这样,命运还是不愿放过这个可怜的人,善良勤快的女婿二喜在一次出工时被水泥板夹死,留下了年幼的外孙苦根。这个唯一能给他黑暗的人生带来一丝希望的孩子,七岁的时候,也因吃豆撑死了。终于,辛苦一辈子的福贵像一枚独立寒枝的枯叶,孤苦伶仃地生活在人世间,和一头老黄牛相依为命。
这是一段多么悲惨的人生啊,命运像一只疯狂的恶犬,紧紧咬着福贵不放。
儿子说:《活着》是一次残忍的阅读,读完你就抑郁了,不由得多了一些对“活着”的思考。
我问: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答:等死!
天就这样聊死了!……我知道这是孩子邪恶的调侃。对于一个尚未品尝浮世闾巷烟火的16岁孩子,我不想给他灌输这个世界的诸多不幸。这对于他来说太沉重,也太遥远了,而且即使我讲了,他也未必能切身体会到。就让时间慢慢告诉他吧。像我这样人世间摸爬滚打半辈子,摔的鼻青脸肿的人才能读出震撼人心的力量,勾起对人生无限的思考。
毋庸置疑,在旁人眼里福贵是一个不幸的可怜人,在命运的夹缝里苦苦支撑。他活着像一只不起眼的蚂蚁,没有人关心他的喜怒哀乐、饥饱冷暖;他的呐喊呻吟如同蚊蝇虱蚤的哀嚎愤怒一样被人漠视。他的一生窄如手掌,苦如黄连。或许,在失去最后一个亲人后,他的生命之火就该熄灭了。当一个人从灯火阑珊一步步走向黑灯瞎火,眼巴巴地看着最亲的人一个个死去,最后彻底成为孤家寡人了无牵挂,前途是一眼望到底的黑洞时,要么疯掉,要么崩溃,绝对不可能坐在老树下平静地回望生命,还笑着咀嚼出其中幸福满足的滋味。这简直太不可理喻,也太不合逻辑了!
的确,我们总是习惯于把别人的不幸搁在放大镜下,用同情的眼光高高在上地从旁观者的角度去放大。就像《落难的王子》里那个多愁善感的王子,看到别人遭遇不幸总会说:“天哪,太可怕了,这事落到我头上我可受不了”。当灾难真正落到他头上时,他终于明白:
凡是人间的灾难,无论落到谁头上,谁都得受着,而且都受得了------只要他不死。至于死,那更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我一直以为:同情,是对不幸的提醒,很多时候是对别人的一种伤害,比灾难本身更可怕!
小说中的福贵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不幸,承受了生命无法承受之重,然而,他没有被压垮,就像一个不服输的斗士。尽管命运在不断地和他开着残酷的玩笑,他痛苦着、挣扎着,始终和不幸对抗着,命运摧毁了他的生活,却摧毁不了他的意志。读者都疼痛的无法喘息,他依然会觉得------
“我是有时候想想很伤心,有时候想想很踏实”
“这辈子想起来也是很快就过来了 ,过得平平常常”“做人还是平常点好,争这个争那个,争来争去赔了自己的命。就像我这样,说起来是越混越没出息,可寿命长,我认识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死去,我还活着。”
好一个“我还活着”,透着满满的庆幸和自足。常人眼里的不幸,在福贵的人生总结中反倒成为了一种值得庆幸的幸福和幸运。那么跌宕的人生在福贵那里呈现出的是“平平淡淡”,大有一种“乌蒙磅礴走泥丸”的气魄。想必那些被柔风细雨抚摸惯了的人恐怕要惊得下巴都掉地上了。
旁观者眼里,福贵的人生就是一部活生生的《悲惨世界》,被黑暗紧紧包裹着,令人窒息;事实上,福贵的生命里和所有人一样,有风有雨有阳光,有悲有喜有温情,甚至也不乏幸福快乐。他和所有人一样在岁月的河流里循着自己的轨迹且行且歌,缓缓流淌。
正如作者余华所说:
福贵让我相信: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
活着,对于福贵来说是一份幸运,更是一种坚持向上的执念。于福贵是这样,对我们奔走于尘世的每一个人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忙忙碌碌,起起伏伏,涛走云飞,岁月更迭,谁又不是在命运的颠扑中咬紧牙关摸爬滚打呢?和福贵一样永不颓废,保持一颗积极乐观的心,去忍受命运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即使没有阳光,也要躺在向日葵上,只要心向着太阳的方向,黑暗就吞噬不了你------我想,这就是活着最美的姿态!
谁说富贵的一生窄如手掌,难道不也是宽如大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