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馋蝉

      小时候,每一次有人问我,“你最喜欢的季节是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回他,“夏天!”那么热的夏天并不那么讨人喜欢,可我却偏爱它。

      这份偏爱中藏着的是一颗吃货的私心。于我而言,夏天是一根大脚板雪糕;是浸泡在冰凉井水里的脆黄瓜;是抱在怀里一勺一勺挖着吃的西瓜;还是一盘盘炸得外酥里嫩的知了。

       大家都知道,知了还有一个比较雅的学名,叫做“蝉”。古诗里说:“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可我小时候,一听到蝉声就觉得又燥又烦,恨不得将所有的蝉一网打尽。加上老师在常识课上告诉我们蝉是害虫,专门吸吮大树的汁液,我对蝉更是恨之入骨了。

          正是有了这种情绪,还是小女孩的我,迫害起蝉来也是毫不手软。二十年前,我住在大洲里面的矿区,那儿到处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一到夏天,水泥路旁的法国梧桐便肆无忌惮地伸展着茂密的枝叶,一片片小衣裳似的叶子将毒辣的阳光遮掩得斑斑驳驳。一个午后,父亲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子出发去捉知了。父亲头戴大草帽,穿一件白背心,手拿着他刚刚接好的两米长的竹竿子,竹竿子上套了一个简陋的网子。我们小孩子呢,手里提溜着塑料袋,一步三跳地跟着他。随处都能听到聒噪的蝉声,我们一路走走停停,来到梧桐树最多的地方准备大丰收。“看见了,看见了!在那儿!”弟弟的眼睛总是最尖的。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见一个个知了趴在粗粗的树杈上贪婪地吮吸着大树的“血”。一瞬间,我们所有人屏住呼吸,只见得父亲的网慢慢地慢慢地靠近“它”……忽然!只一瞬间,网重重地罩了过去,透明的网里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到处乱弹。我们小孩子便在下面欢呼起来:“抓住了!抓住了!”父亲却没有笑意,仍然神经紧绷着,轻巧地将网口朝上一抬,快速地从高处降落下来,另一只手飞快地伸进网兜将知了抓住。这时候他才会松一口气。而我呢,从他手里一把夺过知了,狠狠地拽下它的翅膀,再重重地扔进自己的袋子里,看着一袋子断了翅的黑家伙,别提多得意。有时,我们还能徒手捉个一两只,那架势真像是练功夫的。有些狡猾的知了兴许觉得高处不胜寒,偏偏躲在伸手就够得到的地方。只不过为了保护自己,它们藏在和自己“肤色”一样的黑色树皮上,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但是,我就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见。捉这种狡猾的家伙一定要“快、狠、准”,不能有半刻迟疑。若是徒手捉到一只,连大人都会崇拜地看着你,感觉自己就像个武林高手。每一回我们都要等每个人的袋子里都满满的时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接下来就是母亲“大展拳脚”的时候了!母亲把知了哗啦地倒在地上,手里的剪子飞舞起来,三下五除二地把那些知了屁股全剪掉。几大袋知了瞬间少了一大半。接着在油锅里热上半锅油,开始冒泡了,将知了头倒进去,滋啦一声,一个个知了头在冒泡的油锅里翻滚着。不一会儿,这些黑家伙就渐渐地变了颜色,镀上了一层金色,尤其是那些爪子成了金属丝一般。这时,母亲用漏勺将它们捞上来,撒上些盐或者胡椒粉,摇晃一下,一盘炸知了就大功告成了。我每次都迫不及待地用手抓一只,放进嘴里,一边被烫得跳着脚,一边用力地嚼着。知了肉一口咬,外酥里嫩,调料与肉融合在一起,越嚼越有滋味。那种滋味不似瘦肉那般柴,也不似肥肉那般腻,口齿留香,嚼劲十足。有时母亲心情好,还有更复杂一些的做法,面粉和蛋液一起搅好,往知了头上一裹,再放进油锅里炸,炸的金灿灿的捞出来,风味更不错。

       但不管哪位烹饪高手都比不上小孩子自己。那份快乐的滋味才是永久不会忘记的。三五个孩子结成伴网上一口袋知了。在屋后的野地里用四块砖头搭一个最简单的“灶台”。寻一些干柴和纸片,在“灶台”里生起火来。再折一些冬青树的细枝儿,扒了皮儿,从知了的屁股里穿过去,一直穿过它的头部。这时,火已经生好。我们就学着新疆人烤串儿的样子,将知了来来回回在火焰上烤着。没有任何调料,就这么嘎嘣脆地吃着,也是美的很。火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些灰,余热我们也不会浪费,将烤得差不多的知了丢进去,闷一会儿,灰不溜秋的,我们也爱吃。吃得一嘴灰,也是乐得很呢!

        又是一个夏日,外面蝉声依旧热闹,我却再也没出去捉过知了。但是想起蝉来,依旧无法像古人那般雅洁,只有馋,馋,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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