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真的在抽屉的一个陈旧的铁皮饼干盒子里找到了一封信,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丈夫所说的那封信,出于好奇,她快速浏览了一下,看完信,她激动地手微微发抖。
她无法思考,只想赶紧在老头偶尔还清醒的时候把信交给丈夫。她没有犹豫,带着装有信的盒子,匆匆发动了停在家门前的本田车。
一路顺畅,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她终于把那封令人不安的信,交到了丈夫手上。那是一个发黄的蓝色边框的航空信封,边角有点发毛起皱,看起来是被打开过很多次。寄信的地址是日本大阪东成区某个门牌号,反面的蓝色邮戳上写着1982年7月6日。那几乎差不多是三十五年以前,那时候自己还小,还不到十岁,还在镇上的学校上小学,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父亲会收到从日本来的信?
大勇疑惑不解地小心地从信封中抽出信纸,那是一张泛黄的薄薄的信纸,薄得几乎透明,蓝色墨水的笔迹很清晰地从纸的背面印出来,字迹显得过于端正,就像小学生刚学会写字不久,一笔一画,一丝不苟。只是有些地方,似乎被水滴洇过,墨迹化开了,有几个字变得模糊不清。
信上写道:“建彬:你好!我犹豫再三才给你写这封信。我只是想告诉你此刻我的真实想法。你可能不知道,来日本工作的这二年,我吃了很多苦,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不到12点不睡觉。我们服装厂忙得时候,来连单休都没有。就这样过了半年,终于,有一天,我因为极度疲劳,晕倒在车间里。多亏那时姐妹们及时把我送到医院,否则,今天我也不能给你写信了。
在医院静养了一个星期,也算是缘份,我认识了同样苦命的山村先生,他曾经来过中国,居然能简单说些中文,前几年,他妻子病逝后,就剩下他一个人。住院时他也孤零零地没有人照顾。可是,他却很乐观,看我孤身在外,无依无靠,对我照顾有加,想办法和我聊些中国的趣事,多少让我心情放松了不少,那时候我能熬过来,真的多亏了他!
病愈之后,他一直找机会来公司看我,有时,他真让我感到身在异乡,却有亲人相伴的温暖。那时候,可能是生病的缘故,我真的特别想念你们,可是偏偏你们是那么遥远,我无法诉说我身体和心灵的痛苦,我见不到你们,也听不到你们的声音。半夜,醒来时,会莫名其妙地泪流满面。可是我告诉自己,即使能和你们说上话,我也不会让你们知道我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我不想你们担心。
有一次,在我生日的时候,他送了我一束花,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花,连你都没有送给过我,我高兴地流下了眼泪。那时,他问我可不可以嫁给他?我只是流泪,我没有回答他。我心里一直坚信,我是来打工的,过了两年还要回到你们身边的。我不能做出这样天理难容的事来。见我伤心欲绝,他没有再追问我,他只是说会等我。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年。他始终不离不弃,不管是我发烧住院,或是在公司碰到不如意的事情,总能得到他的无私帮助。慢慢地,在我下意识里,他已成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后来,当他再次提出一年以前的这个请求时,我早已深深被他感动了,我没有办法不同意。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想不起来你们很久以前的模样了,虽然平时对你们日思夜想,不料在我头脑里却越来越模糊。
我只觉得不起你们!我最对不起的人是勇儿,我在他六岁这个最需要母爱的年纪离开了他,远渡重洋去了日本。原本想多赚点钱,让他衣食无忧,可是却让他连母亲都失去了。我不知道他长大后,要怎么恨我。这使我想想就心痛不已。山村理解我的心情,他说对不起你们,我们两个就凑了十万元人民币,汇给你,只是想稍微弥补一点点对勇儿的歉意,请一定收下!
如果哪一天,勇儿想来日本看我,我在日本等他,这是我现在的家庭住址:日本大阪东成区***号。
另外,在信中我夹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希望你能签好字后,寄回给我。”落款是前妻:马晓敏
大勇一口气读完信,他有点蒙,他反复看了信的抬头与落款,这确实是妈妈写给爸爸的信。不管他是否愿意相信,这才是事实真相。是与他的记忆完全不同的真相。他有点心慌,心跳得特别快。妈妈并不是像爸爸说得那样,是因为不慎出车祸离开人世。而是为人不耻的背叛,她抛弃了他们。他一下子不知道是要开心还是难过?
他回顾以前的生活,才深深体会到父亲的不易,记忆中,父亲总是沉默寡言,但是却有独特的细腻心思。外人看起来似乎不近人情,可是对他一直倍加呵护。别人以为没有母亲的孩子,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可是他却能衣食无忧,为了他,父亲自学了裁制衣服,学会了做可口的饭菜,别人有的,他都有,甚至会比别的孩子有更多。虽然他只是偶尔也会羡慕别的孩子有妈妈,而自己只有爸爸。但是心里其实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渴望。
记得自从父亲告诉他,母亲去世的消息后,父亲一直拒绝任何人的说媒,那些人总是会指着他说“看着勇儿做一个没妈的孩子,多苦啊,建彬你就再续一个吧!”父亲就会咬着牙根,冷冷地说:“我不会让勇儿受苦的,我比谁者心疼他。”那时候并不懂爸爸的话,现在想来分明有赌气的意思在里头。
后来,果真爸爸一直一个人,咬着牙,千辛万苦地把他带大,现在他已经结婚生子,父亲却老了,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如此瘦小无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