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8岁那年,李木易大一,别了小城,来到这个藏在城市深处,树多、人多、鸟多的校园,这里的树真的很多,而且棵棵都有合抱那么粗,看得李木易特想靠着它闭着眼睛听空气中的蝉鸣或是鸟唱,可是李木亦没敢,因为怕被人说造作,这样的罪名,她担不起
李木易最喜欢的是学校的南北干道,更准确的说是那条路旁的法桐,浓密的枝叶交叉起来,落在地上的是斑驳的清凉,看的木亦内心无比欢畅。她最爱的是抬头看绿叶间的阳光,尤其是有风吹来,耀眼的光点跳跃、躲藏、忽隐忽现,调皮、可爱、又有些温暖,像极了他
一想起他,木易心里满满都是忧伤,可仍然微笑,只是眼睛里,多了些晶莹剔透的东西
那个他,只在她的高中时代,直的毛寸、蓝白相见的球服,算不得高,算不得帅,可是她迷恋他的笑,那样的笑,眼睛里带着光芒,她看得到,而且相信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那样的一种笑,温暖、调皮、又有些羞涩,一下印在了李木易的心底,犹如烙上一般,真的就挥不去了。哪树影间的阳光,成了木亦心中他的笑眼。只是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他
那个时候,虽然学业紧张,可她仍然喜欢和他站在长长的走廊里,即便不说话,也觉得满足。有时木易故意不说话,觉得气氛快尴尬到极致时,就转头看他,而很多时候,他也正巧转过头看她,于是两个人都开始笑,而且他还会一手轻轻碰一下脸颊,笑的弯下腰去。木易一想,又乐得笑出了声
转头,一男生正盯着她,满眼里都是惊恐,大概吓到他了吧。木易冲他笑了笑,表示歉意,男生的脸唰的就红了。可是李木亦没看见,她已经转过头走了。18岁的心太小,小到只放的下一个人
二、学校里的社团都开始活跃了,美其名曰“招贤纳士”,引得新生们里三层、外三层、趋之若鹜,可是,李木易丝毫不心动,窝在宿舍的小床上,塞着耳机听音乐,杜德伟、黎明、陈奕迅,那些歌里,有他们的朝夕,然后写日志,那本精心挑选的草莓团的本子里,写满了她想对他说的话,无论现在的他知道与否、在意与否
这个夏天过得太快,快到来不及驻足、树叶就都黄了
法桐的叶快落尽了,风一吹,满地卷曲的叶,“哗啦哗啦”作响,而枝头那零星的几片,显得格外忧伤,就像没有了他的她。木易想,如果当时有承诺,是否今天他会在身边?可是她想不到答案,因为他没有告诉过她
木易背着大大的包,去系楼上课,她要早早占领教室中间、最左边、靠窗的那个座,因为坐在那里,她可以看到那个男生,他和木易喜欢的那个人酷似,只是眼前这个人,爱穿她讨厌的尖头皮鞋,而且还有女朋友,可木易仍然很执着,花痴一般,虽然被宿舍姐妹嘲笑了很多次,可仍然像老三说的那样“死性不改”。“哈哈!”那个男生的女朋友笑着打了男友一下,两个人开始笑呵呵的打闹起来,木易看着那张阳光的笑脸,一下想起来他,微微笑了起来,仿佛那个城市的他,也在开心地笑
手机响了起来,陌生的号码,“喂”声过后,木易的心便开始慌了,那个声音,她等了太久,盼了太久,从手机里传出来时,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趴在七楼的窗口,楼后的亭子旁,几个小朋友在追逐打闹,笑声太悦耳,轻易飘进了上来,这种欢乐,让李木易紧张的心开始松缓,电话里的他暖暖地笑了一下,木易的眼一下就觉得胀了。“没想到是我吧?”“嗯。”听出他故作的调皮语调,木易眼里的泪无声地肆虐开了,似乎听出了她的哽噎,对方沉默了一下,声音有些沉稳了,“适应了吗?”木易的泪更多了,原来他还在点击,努力深吸一口气,“还好,学呗,一点一点,总会适应的。”沉默,电话那头的他突然间沉默。木易脑中浮现出他的面容,先是闪光的笑脸,接着是满眼怜惜。那一年,她输着点滴,睡梦中醒来,床边握着她的手的他,正是这样的眼神。木易忍不住了,楼下孩子的影子模糊了,就连枝头的叶子也沾上了湖泊般的光泽.
“刘览,走吧?”一个甜美的女孩子的声音。刘览是他的名字,她曾在自己的心里默念太多遍、反刍太多遍,原来,被念出来也是如此动听。“我要挂了,你好好的,我会去看你的。”“嗯,知道了。”话说完,木易没有按红键,过了好一阵,“嘟”,对方挂断了。木易收了手机,抹了眼泪,原来分开了,时间久了,距离也会横亘在心里。
这个下午,孩子们开心地笑着、追着、跑着,三五成群的男女笑谈走过。风吹了好几阵,树叶唱了好几阵,可是,没有谁知道,木易的心沉到了何处、她眼里看的是什么、想的是什么。
校园广播响了起来,是木易喜欢的《Kiss the rain》,叮咚的旋律里,传出一个磁性的声音,“我喜欢上一个喜欢看着天空笑的女孩,很多时候,她一个人坐着,远远看去,散发着有如茉莉的清香,让人陶醉,又不忍打扰。可是今天,看你对着窗口流泪,我也开始难过,送你一首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我想告诉你,我想陪你一起等待法桐变绿。”木易知道,那个“你”是自己,那个曾被自己吓一跳的男孩,好友不止一次地提起过,他的用心她明了,却不曾理会。“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木易也想过无数次,她的他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宿舍楼下,或是教室门口,或是在路旁猛然跳出来……可是都没有,而且永远不会。歌很忧伤,一直唱到木易的心底。
黑的夜,宿舍里的姐妹们都睡着了,木易静静地张着眼睛,然后翻身,拿出那本她写了无数次的精致的本子,一手握手电筒,一手翻了起来。橘黄的灯光,扫过纤细秀丽的笔迹,柔和、温暖。“今天竟然下起了太阳雨,你看了也会很奇怪吧?呵呵。”“刚刚地滑,差点摔了,呜呜,下回要小心了。”“感冒了,如果你在身边一定会生气吧?我保证以后好好照顾自己。”“阴天了,太阳公公不高兴了,你呢?”……一页一页,都是想念的味道,木易的泪洒下来,润湿了纸,心也潮了。翻开新的一页,木易握起笔,开始写:我曾以为,有你的日子就是天堂,我曾以为,“死生契阔,与子相悦“,却原来,都只是一个人的天真。你曾给了我许多美好,我感谢你曾陪着我,给我温暖和快乐,接下来,没有你,我也会快乐的过,因为,这是你希望的,我要做到。
再后来的日子,木易爱上了泡阅览室,看很多很多的杂志,读沈奇岚的专栏,和友人看电影,偶尔翘课逛街……不知不觉间,又一个夏季到来,而那一个有着磁性声音的他并没有陪在身旁,因为李木易始终相信,她心底有爱,是代替另一个人来爱自己,那个人,像周国平诗里说的那样,“此刻,他正沿着无数条小路,走向这棵唯一的树。”木易想着,又开始微笑。
这一个夏天,真的很美丽,而且会更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