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先生”是私底下我对老公的称呼。他肯定不爱听,可是我任性,就这样叫了。偶尔在他面前也叫过。大龄剩女遇见郑先生之后,没多想,结婚吧!自然也就告别了付三押一的租房时代。“房东先生”其实是无米可收的。
如果不是父母逼得紧,我不可能在第三个本命年来临之前急着“脱单”。从第一面到领证,仅五个月时间。大概他也想抓住最后这次相亲机会,第一面就坦言:只有你不要我,我是一根筋,搭牢了。(我认定你,不会改变了)
相亲就是一场戏,没有彩排就要入戏,直面一个未来可能生活在一起一辈子的男人,有点慌慌的。六月底的黄梅天,闷得透不过气。再精致的妆容敌不过一包面巾纸。汗,一遍又一遍的从额头流下,擦了,又流。素颜会吓到鬼吗?管他!
曹杨路的“豪客莱”离我租的房子较近。我先到了,等下班赶过来的他。虽未谋面,从红娘的描述中我猜到窗外马路对面急急赶来的穿着浅粉衬衫的高个中年男子大概就是郑先生。眼神交流彼此会意,他招了手径直走过来坐在我对面,简单点了餐。俩人边吃边聊起来。似乎没想象中的拘谨。一问一答,四十分钟后交了恋爱的草稿。
四十分钟里,他的眼神曾有一丝挑剔,刻意地一瞥正巧被我捕捉到,片刻的犀利无非要挑出五官不协调之类的瑕疵罢了。我并非“吃藕”之类,暗想,你有啥了不起!头都顶着地中海了,背也有点驼,卖相被岁月的风霜摧打过也就是一般人。红娘说差不多大我四五岁。结果出生年月报出,却惊到了我,我觉得九岁的差距做未来老公似乎有点遥远。心里暗藏十盏探测灯被我揿灭一盏,觉得大叔确实有点老。
相亲并没有给我带来欣喜和渴望,有几天都是靠抛硬币来判断是否要相处。初见感觉他的手型好看些,指甲干净,皮肤细嫩。呵呵,反到是我的粗糙了些。拉手的机会还没到,不知和大叔牵手是何感觉。牙齿有黄黄的烟锈,这家伙肯定抽了不少烟,我讨厌烟的味道。站在一米八五的他身边,矮个十公分,个头似乎挺般配。他的鬓角有白头发,为什么不染一下呢?我不喜欢。他健谈但普通话不标准。听不懂上海话我有点发急。就这样矛盾着,纠结着,直到一天按他的身份证我查过了黄历。我决定,就是他了。
南方人比北方人细腻且温柔,他的体贴入微感动着我这个北方女汉子。曾经拒绝融化的冰一滴滴流淌到只剩一颗玻璃心。
一起看电影,一起去k歌,一起逛公园,一起吃晚餐,一起超市购物。恋爱该有的样子就是如此罢。一切程序走过一遍,我告诉自己顺理成章就成个家吧!
按说我一米七五高的海拔体重一百三十斤还算标准吧?他在电视购物上定购了一套“婷美”塑身衣给我。当时我还有点小感动,后来才明白他是嫌我微胖才掏了一千八让我穿上勒一勒粗壮的大腿,塑一塑肥臀。他的含蓄始终没唤醒我减肥的决心。我就是我,就算肥,也是肥而不腻那种吧!
一天晚饭后,在送我回梅岭南路的曹杨五村时,他牵着我的手,一点不含蓄地对我说:“你不温柔,不会发嗲。”我瞄他一眼,故意柔声说:“怎么可能不会?你准备好我温一个柔给你尝尝,发个嗲并不难”。说完勒细了嗓子,手指轻戳了一下他的前胸,撇腔拉调的一声“郑先生……”话未完,他笑个不停。“快点停下来,你还是正经点吧,鸡皮疙瘩落一地,我觉得冷”。就是,要本姑娘发哪门子嗲呢?不会!
八月,天热得流了火,爱却不温不火。
“丑”媳妇见公婆的日子一天捱过一天。他说他老爸准备在家擦席子,搞卫生,把家打扫一下好让我上门。年事已高却闪了腰,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老人家的那份盼望的心情我能理解,他几次把老人夸奖我的话捎来,莫名增添了我对未来老公公几分好感。毕竟他为迎接我打扫受伤了,虽没见过面,我却心疼起他来。好孩子是夸出来的,好媳妇大概也是吧?
谢天谢地!终于,他爸爸觉得强些的时候,我登门拜访了。光带着勤快,嘴甜,还有笑脸就进门了。一顿中饭一顿晚饭,感觉说宁波婆婆难以相处就是一个谣传而已。二老人很和善,虽然听不太懂老头老太叽哩呱啦说些什么。但看表情就猜得出他们对我的肯定和喜欢。随和而不做作,言行大方得体。原谅我毫不吝啬这样自信地夸夸自己。
郑先生是极其传统的靠谱男一枚,但凡什么事心里都有个谱。
初次回老家见我父母,老妈觉得那么远回来一趟不容易,提议把上门和结婚一起办了吧,叫上我的三姑六婆,邻里、同学,亲朋好友大家聚一起摆几桌酒席走个仪式就算把我嫁了。他却一脸认真说道:“我没做结婚的准备,有点突然。这次来就是让爸妈看看,接受我的话,下次来办婚礼”。那副认真的表情透着八分傻。丈母娘把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还那么死性!我妈巴不得早点把闺女嫁出去。
从老家回来,想着我妈的话,郑先生感觉跟走了“绿色通道”似的。看房,买房,挑日子,11月22日,好事成双,我选好这一天去登记领证。那天他眉飞色舞的表情依然在眼前晃。
相伴十年,感动的事不少。我神经大条,他细腻无比。在孝敬双方父母这块,我是认可他的,觉得他的表现比我强。
身怀六甲的时候在公婆家烧年夜饭。厨房间拖着笨重的身子,挺个肚子,刷锅,洗菜。仔细烧好一道道菜,差不多将近二十个碗盘。虽劳累但没有一丝委屈。上海新年期间的冷,真不是东北人能抗得了的。尽管开了空调,用了热水,仍不习惯这种湿冷气候。婆婆一遍遍催我休息一下。他们心痛我,我感觉得到。我一直象对待自己的爸妈一样,尽我力所能,无怨无悔。
郑先生在我老家也过了一个年。
那一年(2012)老爸中风得了老年痴呆。路还能走,但已不会说话,包括吃饭都需要母亲来喂。老妈不在时我去喂他,他也很配合。换其他人的话,他干脆不张嘴。
这一年十二月十日送侄子当兵走后,郑先生来了。那时儿子才两岁多点,拍着小手欢跳着喊“阿荣来了,阿荣来了”。在底楼就听得到小家伙叫爸爸来了的欢呼。
老爸见到阿荣,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两秒钟,稍后眼晴一亮,居然裂嘴笑了。并比划了一下手。大概老爸还记得阿荣。阿荣会意,问候过每个人。热闹没一会,老爸一脸茫然,转头不响了。
一天下午,妈不在家,爸一个人去洗手间解手,因为双手不听使唤,妈把爸穿得裤腰都改成橡皮筋的,方便提拉。我躺在床上玩手机,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老爸半天没出来,我进去一看,爸拽着半截棉裤站在卫生间当中愣着,地上一蹋糊涂。哦!大事不妙,我不知如何是好,拿着抹布没等蹲下身,就呕吐得翻天覆地猫腰退了出来。阿荣在睡觉,听到我的声音,忙起来问怎么了。我吐到不行,指了指卫生间。他进去,没有一点嫌弃,先帮老爸把棉裤拉下来,打来温水帮他擦干净。叫我找好换洗的内裤,线裤就行,不要进去,他来处理。看着他有序地打扫“战场”那一幕,确实感动。
阿荣有强迫症。这一点还是四姑来帮忙带儿子时发现的。一天,阿荣上班后,四姑神色凝重地问我:“华,你家厨房里供着什么神仙吗?”我笑到:“哪里有啊,什么都没供。”“那阿荣怎么每天临走前都要进厨房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比比划划着?”“我还真没发现,等我问问他,没吓到你吧?”
原来,阿荣去拜的“神仙”是煤气开关。每次临出门,他都要检查一遍。确定两个开关上的关闭标志在同一位置后,还要念叨几遍“关它,关它”,手势定位确实是安全位置后才离开。
揭密“念经”的真相,我才知道婆婆因大儿子早逝,受到打击。有一次忘记关煤气差一点惹来火灾。所以他就格外小心,并时刻提醒我关好煤气。
远嫁的忧伤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变淡。年龄越大越懂得珍惜吧!平平淡淡才是人生。
郑先生在人家差不多做了爷爷的年龄做了爸爸,自然欣喜。结婚十年,父亲节前夕回味一下生活的点滴,愿平淡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