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毛衣(散文)
我的毛衣很厚很暖和,一到冬天,只需裹上一件,就可抵御风雪。
毛衣陪我度过了漫长的寒冬。
我的毛衣很土,织毛衣的人是我母亲。她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除了想方设法让女儿穿暖和,对于颜色的搭配,她从来都没有过多的研究。
只有大自然的本色——绿,才是母亲最喜爱的颜色。所以,母亲把绿色传递给我,只要与绿色有关的事物,都有浓得解不开的情愫。其实,母亲的心意我明白,她要把那一抹绿通过自己的审美观与勤劳的双手,编织成衣,让我穿在身上,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生命的本源,还有家乡那片曾养育我绿得葱翠绿得逼近天空的庄稼。
编织毛衣,是母亲一天最高兴的时光。白天,母亲在土地上,用镰刀和锄耙,裁剪大地绿油油的外衣——庄稼。夜晚,借着鹅黄色的灯光和无边的月色,把自己的情感揉进一针一线,精心编织毛衣,毛衣开出一朵朵温暖洁白的花,把村子漫山遍野的寂静撑开。这个时候,母亲没有白天挥汗如雨的背影,一针一线氤氲出来的宁静与淡然,把一天的劳累织进毛衣开花的裙边。
我小时候,冬天没有取暖设备,就穿母亲编织的毛衣,毛衣把温暖聚集起来,让所有的寒冷顿时烟消云散。毛衣的暖意,把每一个关节每一个细胞都润泽得暖和和舒适。
有一年冬天,漫天雪花飞舞,把家乡裹得分外妖娆,也给村民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寒冷。为了给我御寒,母亲用卖土豆的钱从镇上买来毛线,起针、交叉、收口、折回,每一个步骤,像匍匐在庄稼地里浇灌幼苗那样娴熟。一周后,我穿上了母亲连夜赶出来的毛衣,母亲手上留下了顶针压出来的老茧,眼里布满了血丝。
母亲在给我织毛衣的时候,有时候会取下一段毛线,和我玩“翻花”的游戏。一段足够长的毛线,母女俩浑然一体地配合,可玩出降落伞、笼子、苍蝇等各式各样的花样,有这样温情的陪伴,童年的乐趣在日后渐行渐远的岁月中,变得干净而苍翠。
现在,我衣橱的一角,堆满了母亲为我织的毛衣,有翠绿、碧绿、浅绿、墨绿,成了绿色的海洋。虽然,这些毛衣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已经无法穿了,但是,无论我搬家到哪里,我都会带上这些有母亲体温的毛衣,经常把它们拿出来晾晒。我把毛衣捧在手上,就像捧着田野上长势很好的青草。看到它们,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很有性情的家乡——重庆长寿区邻封村,还有我那皱纹一天比一天多的母亲。是母亲,把最纯粹的情感寄放在这些毛衣里,把藏在心里的火焰,一束一束地舒展开来,点亮我岁月静好的清浅日子。
我现在偶尔还会选一件母亲编织的毛衣,让它绿在身上,走进乡村的小路,我会慢慢走,再慢一点儿走,生怕毛衣掉下来的声音,惊醒身边的万物,因为那些温暖如初的幸福,会把万物砸得响亮。
我离开故土多年,如果说我身上还保留着那份乡村情结的话,一半来源于村庄的给予,一半是母亲带给我的。
2008、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