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1)逃难途中 诸多艰难重险阻
后方(2)沅水舟上 九曲九弯寻湖大
后方(3)柳树湾里 多少曲曲复弯弯
后方(4)抵足中宵 一夜叹息话文夕
后方(5)梅花村旁 群贤毕至访马公
后方(6)天子墓前 立志兴学慰先君
后方(7)酒席筵中 片言观色叹党争
后方(8)清香留内 妓院送信救匪首
后方(9)警报声下 数柱浓烟感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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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湖大西迁办事处很是费了一些时间。
翻过一个坡就到了北门阁,远远看到密密层层的青瓦。房子临水而建,依着河岸蜿蜒展开。鹿先生心急,从船溪驿下车到现在,又过了好几天,沿途好几个国军设的卡子,一路盘查,若非学生装周旋,只怕第一个卡就过不了。学生装叫陈思成,过一个叫田湾的小镇后,往右一条岔道,道口的盘查更严。鹿先生远远望去,依稀看到一个巨大的山洞,不知通向哪里。鹿先生还待仔细张望,一个胸前挂着卡宾枪的国军走过来瞪他一眼,鹿先生连忙眼观鼻、鼻观心,若无其事地走开。陈思成正是去往这个岔道,临分手前他指着前方的路对鹿先生说:“前面就是界碑坳,过了界碑坳,到辰溪不过是一日的路程。”沿路崎岖,中间又罕见的下了一场冬雨。虽只是微雨,道路却变得泥泞湿滑,让鹿先生走得格外的狼狈,陈思成口中一日的路程,鹿先生足足走了三天才到。在乡民家中借宿了一晚,第二天却是在煤棚躲了一宿的雨。
北门阁外有个简易的澡堂,鹿先生花了几个铜板将一路风尘细细洗了,换上干净的长衫和布鞋,问了个大致的方向,穿过北门阁,便一头扎进辰溪的巷道里。一路上,鹿先生被蛛网般四向分支的岔路弄昏了头,接连问了三个人,才找到这个门口挂着“国立湖南大学西迁办事处”小牌子的窨子屋。
鹿先生放下皮箱,整了整衣领,低头看长衫虽旧,却齐整合礼,复弓身提起皮箱,走了进去。
天井处,一妇人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正就着天光浆洗衣裳,见来人,双手在腰间抹了两把,起身招呼客人坐下说话。妇人有不同于沿路所见之人的丰腴,脸色也红润得不同一般,一双手更是被初冬冰沁的水冻得通红,在这万物萧瑟的季节,倒有一种不同的风韵。
“请问任先生在吗?”鹿先生说一声“叨扰”然后坐下,屁股刚沾椅便问。
鹿先生说了两遍,妇人才听懂,用夹着国语的本地方言回话,鹿先生同样是听了好几遍才明白:“任先生和唐先生带着图纸去了对河,这几天都没在,已经去了好几天。”
鹿先生又问起妻子,妇人茫然:“这几天找任先生的人倒是不少,有县里的,有乡里的,还有新近迁来的什么局的局长,却不见你说的女人家来找。”妇人看出来人的焦急,拿出同理心,也作出关怀的样子。只是妇人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骄傲,毕竟这些天来到这里的人,很多是“省城的大官”,连平时只能远观的县上的官老爷,到这里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全无平日的“那种味道”。
按说妻子应该早到了,这么些天居然还没到,难不成路上遇着什么变故?鹿先生听了心里毛焦火辣,顿时有些坐不住,端着妇人递过来的茶痴立在那里,不知从何措手。
妇人好耐性,见客人茫然不知所措,也不说话,站在一边等着。隔了许久,鹿先生回过神来,看着妇人:“我现在要去寻任先生,该怎么走?”
妇人对着里屋大喊:“长贵,长贵!”
里面有人应了,随之脚步踩着木地板的咚咚声从里进的楼上传来。妇人口中的长贵掀门帘出来,对着妇人哈腰:“刚买了两斤煤油,正在往灯里添油。”
妇人微微点头:“这位先生要去龙头垴寻任先生,你送先生过河。其余的事,回来再做。”
长贵点头说了一声“好”,就往外走,站在门口等他。鹿先生提起皮箱要跟着出去,妇人笑盈盈地说:“先生若是放心,就把箱子放在这里,龙头垴那边都是牛路,不好走。”
鹿先生想了想,放下皮箱,对妇人道:“拜托了。”
妇人手背掩嘴笑:“你们读书人就是客气。”
长贵话多,一路上不停,也不管鹿先生听不听得懂。问得鹿先生是任先生特意请来教书的,脸上益发敬佩。路很窄,两旁的青瓦木屋相连,地上的青石板被行人踩得光溜溜的,沿街的门脸都被辟来作为商铺,一路上米铺酒家、南杂百货,加上沿街的叫卖,将原本小镇的规模,衬出些许都市繁华的境况。
“就最近两个月,平白多出不少人来。”长贵小声地抱怨,全然没想身边这令他敬仰的教书先生也是新近“平白”多出来的人。
鹿先生一心想着快点到,一路的拥挤虽则添加了少许燥意,却更加深了他要尽快找到任先生的期待。若是稍加注意,鹿先生自然可以很简单地从穿着上分辨出和他一起走在这逼仄拥挤的小巷的,哪些是本地人,哪些是新近迁过来的外乡人。其间的区别,就像长贵的短褂和鹿先生的长衫一般分明。
拐了几个弯,经过一条向下的青石阶,便看到沅江了。
“下面就是中南门码头。”长贵指着下面,一个木制的牌楼高高立着,上面是被风雨吹洗得斑驳的几个遒劲大字:“云贵锁钥”。
长贵向鹿先生要了两个铜板,朝售票处挤去。在那边,一大块凸出的狰狞怪异石崖,以绝不屈服的姿势虬曲而上,正是文人画中常见。石崖下的凹处有一座龙神庙,比寻常村落口的土地庙大不了多少,古朴典雅,庙前平整的铺着青石岩板。若在平常,鹿先生只怕会对着石崖、小庙在心中反复描摹,此时心中有事,匆匆扫过便看向了别处。小庙旁,隔着一棵石榴树,有一间小小的砖房,上面用朱漆写了“售票处”三个字,一扇木门供售票员进出,两个小小的窗洞就是收钱出票的窗口。不多时,长贵跑了回来,递给他一支竹签,指着河对面:“等下渡船来时,凭这个上船。”
鹿先生没想到长贵不随他一起过河:“过河后呢,怎么走?”
长贵手虚指了指对岸,不知道该怎么说,放下手臂径直回道:“我说不清,落船后,往右走,出码头再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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