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咻叭 图：RBH
1，
我站在央视的大裤衩楼下，感觉有些眩晕。
虽然我人生前半场所居住的城市离北京很近很近，但是除了在很小的时候来看过一次天安门和动物园之外，我再也没有到过这里。
哦，对了，这么说也不准确，我大学写生的时候的确在这里转过车。我们那个小地方，无论去哪儿都得从北京转车。
我毕业后在家乡的一间小公司工作，公司名义上是做影视的，但是我们从来做不出会动的东西。会动的东西都是被送到北京去做的。
公司的老板是市里电视台台长的小舅子，靠着这层关系，我们这个技术实力只配在路边做布标的公司，愣是年年都能从电视台接到大单。
我刚去的时候，老板已经开着一辆奔驰S300L了，没过两年又添置了一辆路虎。记得今年夏天吧，一次结束加班回家的时候，我看到我们老板正扶着一个已经烂醉的美眉，往一辆碳纤维车身的玛莎拉蒂里塞呢。
和我一起看到这一幕的两个同事，一个识趣地赶紧扭头钻进了旁边的便利店，另一个则更加识趣，他干脆扔下书包跑过去帮忙。我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姑娘已经露底的下半身在两个好心人的帮助下被搬进了车的后排。
老板对那个热心的同事挤挤眼，然后笑了笑。接着他看见了我，也笑了笑。我虽然迟钝，但明显能感觉到这两个笑容不太一样。
身旁的便利店门被轻轻地推开一条缝，然后又猛烈地关上了，没有人进出。
一个多月后，老板开始抱怨年景不好，公司也许会裁员；又过了两周，我被裁了。还好，年景应该是不算太坏，因为被裁的只有我一个。
2，
“小伙子，请你让一下。”是一个老大爷的声音。
我赶快从记忆回到现实，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辆保时捷911旁边。老大爷指了指车，示意他要过去。
我看老大爷一身算不上干净的深蓝色防寒服，脸上还有正在结冻的鼻涕，心想北京是有钱人多，这大爷穿的还不如我下岗十多年的老爸呢，都开上保时捷了。
大爷看我依然在发愣，于是一伸胳膊把我拨开，另一只手利索的在保时捷的雨刷上塞了张纸条，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我转头看向大爷来的方向，路边一排车都没有幸免于难。
我知道时间不早了，于是掏出口袋里的三星手机，仔细感受了一下它有没有过热，然后在试了两三次之后解开了指纹锁。手机信息里说我要报到的这间公司就在这条路上。
路边早餐车后面有个卖烤肠的大婶，由于已经过了饭点儿，所以她正在慢慢地收摊儿。
我走过去拿着手机向她问路，她很客气地表示只要我买两根烤肠就告诉我。于是我掏了六块钱买下了铁盘里最后的那两根烤肠，大婶则痛快地让我跟她走，因为那地址就在她家楼上。
大婶推着车，我跟着。我们从大裤衩旁边经过，又过了两个很考验脚力的绿灯之后便来到了一片老式的小砖楼。这片楼比我家那边还老还破，对比着附近的大裤衩和不远处的国贸三期，这里仿佛已经被时间抛弃了。
大婶利索地躲开了一辆正在全速逆行的三轮摩托，然后压着破碎的马路牙子要上便道。我赶快跑到车头去帮忙，用空着的那只手把车头抬了起来。
老实说，这一片楼无论是哪一幢都和我所想象的办公环境相去甚远。不过大婶依然不负众望，走到了最靠里也是最破的那一幢前停了下来。
她说上到三楼左转的那间就是了，记得敲门小点儿声，住在中单的那家有病人，别吵着人家。
我正要道谢，大婶却一把把我手上的烤肠抢了下来。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开始往地下室走了，边走边说：“一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来拿吧，我到时用微波炉热热，这么凉着吃了要闹肚子的。”
这话说得我一阵感动，都忘了问她家的门牌号便三步两步地上了楼。
3，
打开门迎接我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女孩儿，手里拿着一把扫帚。她身材娇小、细眉细眼的，五官虽不古典但组合得恰到好处。
此刻这女孩儿正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完全没有表露出任何想让我进去或是想让我离开的意思。
我正不知所措间，从女孩儿后面又溜达出一个身影。还好，这人我认识。
“小唐！”我边叫边挥手。
小唐是我的前同事，也是和我一起看到了老板把妹的两个同事之一。他最有眼力见儿，所以当时立刻就过去帮忙。不过在老板开车走后很久，他都一直愣在那里。第二天小唐就辞了职，无论老板如何挽留都没有留下。
直到后来我被辞退后，偶尔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才一五一十地和我说了当时的实情。那个被老板架上车的是他的高中同学，当年班上的纯情女神。他暗恋了她三年，大学时候还几次三番地想要表白。那天之前的几星期他刚请她吃过饭，言语间这位女神表示自己还不想恋爱，希望专注于考研。
小唐辞职之后就来到了北京，当时已经在这个公司站住了脚。他说这个公司是直接给央视做事情的，干的都是很牛的项目。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拜托他帮我介绍进来，而他也爽快地答应了。
“诶？来了，大新。快进来吧。”小唐和我打着招呼，然后发现他和我之间还立着一尊门神。他略显紧张地拍了拍那女孩儿的肩膀，说道，“青青，这是咱新来的同事，我朋友。”
这时被称为青青的女孩儿才恍然大悟般的冲我笑了笑（这笑容不算难看，但是心不在焉的成分占比太大），转身进屋去了。
小唐冲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示意我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接着我被领进了门，见到了我的新同事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