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洒着细雨,没有要停的迹象。大学里的早课时间,教室里却静的诡异出奇。我的十九岁生日,教室里没有一个人在乎,这雨,好像也是在为我叹息。
记得在小学时,我总是在作文里以时间为顺序,描摹着我长大后的样子。
九岁的我天真,十九岁的我懂事自立,二十九岁的我成熟,三十九岁的我很知性,四十九岁的我就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了,到了五十九岁,最好也只能哀叹美人迟暮了……
时间的串珠一颗颗滑过,一晃眼十九岁了,可是真的到了十九岁,好像并活成小时候作文里的样子。
我逼着朋友给我敲来祝福,却收到一句,“蛋糕是青春的墓碑,恭喜你在脸上又刻上了一道皱纹”。
我一脸不悦。
随后,他又说“那道皱纹不是衰老,而是美丽和优雅”。
隔着手机屏幕,我发现了学中文的人有着狡黠的智慧。
只有一个人,从不需要他人刻意的提醒,就能精准的记得我的生日,打电话发消息希望我一直平平安安。语言没有丝毫的文艺,每一字都饱含真情。四季流转,她从未忘记,也绝不会忘记。
她不仅记得我的生日,还记得与我相关的任何事情。三四岁的我披着小披肩漂亮又乖巧的模样,我被妹妹打了不还手还懦弱的哭泣的场面,都是她最美的记忆。
她时常给我说,你爸爸真是把你当做宝贝!当他知道你生下来是女孩儿的时候,一向老实沉稳不爱笑的他都高兴的抱着你跳起来了!
她也总是告诉我,我哥哥有多喜欢我!我还小的时候,我哥哥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背着我,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抱我。有一次我被我二爷爷家的堂哥打了一巴掌,我哥哥知道后就跑去我堂哥家找他,我堂哥害怕的躲起来,哥哥没有看到人就把他家的东西砸坏了。
她常常唠叨着别人有多喜欢我,对我有多好,可是她从未说过她自己爱我。
母亲与母爱是一个永恒的话题,绝不会因为很多人说很多人写就会被贴上“烂俗”的标签。
“血缘是这样一种东西,超越城乡差距和所谓知识,在独有的河流里交汇,彼此听得见血流的声音。”正是因为血缘,就注定了我与她将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我四岁被父母寄养在外公外婆家之后,我就没有和父母一起生活过,以至于在小时候,有人故意取笑我,问我最喜欢的人是谁。我没有思考便一口答到是外婆!
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与母亲一起生活的画面。母亲一词,淡漠缥缈遥不可及。
高三那年,我对父母说高三的学习压力很大,我不想每天还去学校排队吃饭浪费时间,学校的饭菜也没有营养。因此我提出让母亲回家给我煮饭,其实也是借母亲回家激励一下我自己。母亲也因多年没有在家陪我感到心有歉意,便答应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和母亲生活在一起那将是很和谐美满的日子,可我忘了,多年的隔阂,不是一天半日便能消除。
那一年里,我和母亲都过得“生不如死”。
高三的考试测试接二连三,我的成绩极不稳定,然而那又是一个情绪被成绩左右的时期,我的状态尤其糟糕。我走在路上眼泪都止不住往下掉,一句话便能让我失去控制,让我痛哭流涕。当我的成绩没有缘由的一落千丈时,我只能无助的对母亲乱发脾气。
那时,我和母亲住在在一个在学校当老师的亲戚家。亲戚家在教职工宿舍区,离学校很近,很多老师聚居在那里。
我的母亲,小学都没有毕业,先前一直在外务工,身边的人都是差不多没有什么学识的粗人。当她来到亲戚家里,她的任何言语和举动都显得粗俗,显得格格不入。尽管那只是一个小镇的教师家。
她每天的生活就是为我准备三餐。在寒风瑟瑟的冬天,她也是一如既往六点钟起床为我准备早饭,准备好之后便叫我起床,然后又继续去睡觉。
那段时间,在母亲的放纵和怜爱下,我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对母亲也是尽可能的颐指气使,竟没有丝毫的羞愧之心!母亲担心影响我学习,也没有过多的责备我。时间久了,母亲和我说话,总是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熟不知,当时她的胃病严重到夜夜不能安眠。有时候一整下午都躺在床上呻吟。
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去关心过她。
高尔基的《母亲》里有一句话,做母亲的人向来不会有人怜惜。或许是这样吧,所有人都认为母亲的作为都是理由应当!
有一次放学回家,我母亲欢喜的告诉我说明天给我包包子吃。我一脸狐疑,说,您会包包子?她解释她认识了一个教师的妈妈,北方来的,经常在一起聊天,她教她怎么弄的。
我有些鄙视,说您怎么和老婆婆一起玩啊!她回答,这里只有一些老婆婆,她们都在为女儿煮饭。我在这里又不认识其他人,偶尔会和她们聊聊天。
直到那时,我才了解到她一个人在里有多无聊,她身边没有朋友可以去交流那是多么的孤独!那一年多的时间,只做一件事,为我煮饭。那是多么的乏味和无趣!她那一片心还常常被她女儿无视!
而她,曾经也是刚烈坚毅的女子。走南闯北,天不怕地不怕。年纪轻的时候便独自跑到广东去工厂里上班;当县委书记来探望民众的时候,我母亲敢在众人眼中注视下去和他交谈。她有主见,有胆识。在家里,父亲没有发言权,什么事情都是她做主!
她也曾身段标致、面容姣好过,方圆几里的人都知道我母亲年轻时长得很好看,那一双大眼睛让旁人羡慕不已。尘世间的人都经不住岁月的打磨的,何况那些被叫做母亲的人呢!如今的母亲,看不出一丝风韵,只有为生计而奋力挣扎留下的道道皱纹。
她是高傲不低头的。可在她女儿面前,她瞬间就自动黯淡了光芒,变得卑微弱小。
高考的时候所有的考生都要集中在县城里两所好的学校参加考试,因此我们学校的学生在高考前几天就要前往那所属于文科考生的学校。
去设立考场的学校的那天,学校准备好了几十辆大巴车在校门外等待学生,大巴车的最前面有一辆警车开道,俨然一个庄严的场面。车道两边的路上挤满了高三学子的家长。母亲并没有送我到车上,然而在大巴车缓缓前行的时候,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以及她眼里的期盼目光……
高考结束了,母亲又外出务工。我考完回到空落落的房间,心里一阵心酸。
这是一年前的事情。在我的十九岁的生日这天,我写出这篇文章,是因为年纪轻不懂事的我让母亲承受太多的痛苦,我的心里只有无限的愧疚。
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只想给母亲多一些关怀,不再去埋怨她。我已长大,而她却日渐苍老。我们都有责任让母亲生活的更好。
十九岁的生日,我不想庆祝,我只想抱抱我母亲,给她说,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