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23日 22:42
生活需要一点华而不实
偶然瞥到近来关于哥德堡号的报道,
叫我着实佩服这个瑞典的国王什么什么十六世,真的佩服。
真不晓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想象力和内心蕴含的激情,
使得他会如此穷十年之人力物力,
一丝不苟地翻造出数百年前的哥德堡号,
且乘着这艘没有空调没有热水器没有电力装置的木船,
花了九个月的时间,
随着二十万根桅绳拉着的风帆,
飘洋过海不远万里地跑来中国,
只为体会前人们数百年前飘越海上丝绸之路千辛万苦抵达中华彼邦的感受。
九个月啊,九个月没有空调没有热水器,
我不能想象这是种什么样的生活
洗澡只能趁下雨时冲到甲板上抓紧时间赶紧搓泥,
在热得如微波炉的舱房里不能入眠时就四仰八叉地把自个儿往甲板上一摆一夜,
当年水手是怎么过来的,他半点不偷工减料也就这么过来了,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国王和皇后可以在他们的御用甲板上搓泥而已。
搁中国,这种自讨苦吃的人会被称之为傻冒儿,
这种不着实际的事情做出来会被称之为有病儿。
只有老外才会这么傻,傻得这样执著,这样认真,这样可爱。
其实最实用的办法是十六世同志把造这船的费用捐给中国,
然后坐飞机来友好访问,
相信接待的档次也会同样的隆重吧。
然而,再隆重,或许过几日便被人们抛至脑后了,
而现在,他用这种充满想象力充满激情充满挑战的方式,
花了九个月时间,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地来了,
我得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傻瓜,
每次想到他的举动我都会为之深深感动。
生活需要一点华而不实。
当我对桃乐茜说这句话时她感动得要命。
她同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因为你总能说出这种很意味深长的话来。
倒并非是有意装深沉来拗这个造型,
我是真的这样认为,真的。
我愿意不求回报地去爱我的家人,
我愿意不求回报地去帮助我的朋友,
纵然会多吃些苦头会多承担些责任,
但能让我高兴;
我不愿意同不相干的人去应酬去钻营去图谋,
宁可把闲下来的时间看看杂书弹弹琴绣绣花听听音乐发发呆,
这些事情不能让我升官发财,
但能让我高兴。
我知道我应该去读MBA去学理财去考各种资质证明去提升自己的经济价值,
可我最向往的却是学会刻一枚章,写一部小说,用天文望远镜找到遥远的星星。
这样能让我真正高兴。
我知道我应该存钱去玩欧洲去游澳洲以增加自己的见识增加自己的资历,
可我更想做的是每个星期飞回家去,陪老爸去钓鱼,哪怕一天一句话都不说,但我跟他在一起了。
这样能让我真正高兴。
若一个人真正爱一个人,
他会愿意长途跋涉穿越城市去看她,也许只是立于她楼下凝望她的窗口,
然后转身离去,
不为让她知道,只为自己高兴。
高兴就好。
为什么我们不能浪费一点时间浪费一点精力为某些人去做一些也许不会有物质回报的事情来呢?
也许不会产生任何经济效应,也许劳民伤财。
然而我们高兴了,
这就已经值得了。
生活需要一点华而不实。
但我们永远太过现实。
在我们得意于自己能精确地计算每一件事情的代价时,
却不曾意识到,
我们已经为之付出了最大的代价
--我们再也得不到,那突如其来的、发自内心深处的、真正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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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7日 23:07
墓志铭
拿着遥控器摁来摁去,
闪过一个不知名的频道,正在播放一个不知名的电视剧,
镜头是在墓园里,
好多墓碑,
镜头扫过去,
都是立着一片中规中矩的墓碑,
用着中规中矩鲜红的漆,
涂出一片中规中矩的楷体字,
中间书着名字:某某某
两旁边是小字:生于某年某月某日,卒于某年某月某日,
然后下面是一堆子子孙孙亲朋戚友的名字。
看得我哑然失笑。
中国人做事情真的太过实在,
毫无创意,毫无情趣。
这些墓碑立在这里,
并不是为了哀思的纪念,
只是向其他活着的世人展示,
这地儿是属于该逝者的,
而属于该逝者的该地是他儿子谁谁谁儿媳谁谁谁女儿谁谁谁女婿谁谁谁孙子谁谁谁孙媳妇谁谁谁给他买的,
这个功劳不可抹煞,故此名字都得挤上来,
让旁人看到。
我们应该在乎的,到底是谁出钱立了这墓碑?
还是一抔黄土的人们,他们究竟是如何看待人生?
我喜欢老外的墓碑,和那短短的墓志铭。
他们所竖立的,
是一种逝者的态度,
是一种生者的哀思,
是一种感情,
而不仅仅只是一块刻着字的石头。
济慈的墓上,寥寥数语,是他最后一首诗:对人生,对死亡,给予冷然之一瞥,骑士驰过。
天,酷得一踢世嘎啊!
若我有幸去他墓前瞻仰,
我一定要狠狠一拳揍在他碑上,
大喝一声:兄弟,你实在是太牛了!
而海明威是另一种幽默,
他从容淡定地用猎枪了结掉自己最珍贵的生命,
却在墓碑上留下一句歉意地话:请见谅,我就不起来了。
这种黑色的幽默,叫人心酸酸的,
不好说什么,惟有搓搓手,叹息一声道:罢,你就这么躺着吧!舒服就好。
司汤达的墓志铭就如他的《红与黑》那么简单鲜明:他曾经生存,写作,恋爱。
这样的一句话,让我会心一笑,
是,我知道了,
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和你存在过的痕迹。
你的生存成就于写作,以及恋爱。
希望我也有你这么精彩。
如果有一天我也离开,
不知是谁,为我立上这块碑。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
一抔净土掩风流。
但愿在碑上,有人为我写上这样一句话:
她
曾经是我
生命中的阳光
呵,到底俗套了。
其实,写不写墓志铭还有什么要紧呢?
无须铭刻在墓碑上,
只要爱我的人,能将这句话,
刻骨,
铭心。
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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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31日 11:14
距离
那是上个周日,台风来袭,大雨瓢泼,
我撑把大伞出去,办些事情。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溅起很大的水花,
放眼是白花花的雨柱扯天扯地,
好生痛快呀。
不喜欢那种黏黏糊糊缠绵不尽的小雨,
一向觉得下雨就应该下成这样,
淋漓尽致,轰轰烈烈,有始有终。
而在这样的雨里,我总有一种冲动,
想一把甩开手中的伞,
任倾盆大雨将我淋个透湿,多么激爽肆意啊,,,
想想就忍不住蠢蠢欲动。
但是,这是不能够滴。。。
我知道,但凡我这么一激爽肆意,
淋着雨着了凉,立马就得旧疾发作心脏乱跳胸闷气促可怜兮兮缩成一团动弹不得了。
悲惨伐?
素日里再英明神武,
还不是照样被身体里一个小小的部件整治得服服帖帖?
真的,不是不郁闷的,
再鲜活再出尘再不食人间烟火的灵魂,
也不得不受制于一付这样的肉身,
小心翼翼地侍奉着它,
唯恐有半点的差池。
我们就像一只寄居蟹,不是吗?
纵然可以神游八方,
但终归是柔弱得必须要寄居在一个躯壳里,
背着这层壳,沉重无比,动弹不得,
却又不能丢弃,
唯有它的沉重,才能保证我们的存在。
我对它是无可奈何的。
它如此俗不可耐但我却不得不最虔诚地放下一切去迁就它。
哪怕是在最最痛彻心扉的日子,
它也不会忘记用它的方式提醒我
要去吃饭,否则胃会饿得绞痛;
要去喝水,否则嗓子眼会起火;
要去上厕所,否则得憋死;
要去洗澡,否则得臭死;
天哪,再高尚的痛苦,在这些事情里,也必将不由自主地被慢慢销蚀。
于是在日复一日麻木的吃喝拉撒中,
突然发现,哦?再痛苦,居然我也这么活下来了?
有什么办法呢?我不得不存在。
刀刀这只狗狗站在悬崖边说:只要我不醒来,世界就不存在。
呵呵,哪里啊,
我的世界不得不存在,
因为身体存在。
太多的灵魂可以想象的事情,却偏偏做不了,也偏偏做不到。
与身体相比,灵魂真正是无可奈何的。
再巨大的狂喜,你也不能为之砰地一声化作满天的烟火热烈璀璨一瞬间,
再深彻的心痛,你也不能为之把自己寸寸揉碎塞进一个最细的罅缝深深藏匿。
与身体相比,灵魂真正是微不足道的。
我们卖命工作,努力赚钱,
只是为了更好的衣食住行,让身体舒适快活。
谁在乎庸庸碌碌的生活冷落了自己的灵魂,疏忽了家人的灵魂?
身体生病时,我们急急打针吃药地医治它,
若少个手少个脚,犹如灭顶之灾。
可当我的灵魂怅然若失时,谁会怜惜心疼,
轻轻道一声:可怜。。。
可怜什么呢?
可怜我灵魂与身体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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