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的早饭很平常,豆浆,小米粥,油条,油饼,包子,但有一样是不会少的,那就是茶叶蛋。和朋友一块吃早饭,他要了四个鸡蛋,我说吃不了,我能吃一个就吃不下去了,他说没关系,我们只吃蛋清,扔掉了四个蛋黄。中午回家从超市买鸡蛋,一次买二十几个,也就吃几天。鸡蛋已经成了我们平时常吃的一种食物,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食物,而对于儿时的他来说,却是有点奢望了。
他和我同村,是我远房的一位大伯。他在我家吃饭时,看到我们吃鸡蛋,总是充满期望的说,人这一辈子如果每天都吃一个鸡蛋,那么吃36500个鸡蛋就能长命百岁,当时觉得很神奇,不知道这么准确的数是怎么得的。现在想想,这个逻辑一点问题都没有。遗憾的是他没能吃够36500个鸡蛋,也没活到一百。他走的那年五十几岁,算比较早去逝的,或许对他来说已尝尽世间所有凄苦,修行已圆满,转世去了。
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兵,真上过战场的那种,身上有军功在。那时候的人实在,实际上是没有文化,傻。部队安排不下,让回家,就喜滋滋的带着军功回家了。回来时已过了结婚的年龄,家里也穷,就一直没有娶上媳妇儿,一直和年老的母亲一块生活。家里的地也不多,不忙时就在村里晃悠,亦或是找个阳光底下晒太阳。我们放学早,就围着他,让他给我们讲讲打仗的故事,他也不烦,一遍遍的讲。我们说他骗人,他就给我们说一段流利的俄语,非常流利,这就是他这辈子的骄傲吧。有次他来我家吃饭,我问他这段俄语什么意思,他说,举起手来,缴枪不杀!说的很有气势。
他有个哥哥,早年出去闯,中间回来一趟,留家里几百块钱和一个几个月的女孩儿,再也没有了消息。女孩儿一直是他和他母亲抚养长大,一直到17岁,女孩儿去了她认为的远方,逃离了这个苦难的家庭,奶奶去逝都没有回来过。女孩的奶奶都在千方百计打听孙女的消息,但几十公里的路,从没去过。
他走的时候很急,那一年,她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并且一直到下葬也保持微笑。她说,每个人都是命,他去别处享福去了,我该为他高兴。第二年春天她也走了,她走的时候,身边已没有一个亲人。
佛曰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字不过十三,然脱此诸苦需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