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前,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两个小萝卜头伙伴,一个是大哥哥,一个是小哥哥。这是我年岁已高的爸妈,在我们兄妹三人回家时,常常会念叨的往事。
爸妈说啊,我出生时,他们两个小男孩,一个四岁,一个两岁,围在妈妈的床边,瞪着眼瞅着我。只要一听到这,我就会想像着那个古老的场景:一个七十年代农家的房间里,一个躺在床上的妈妈,一个年轻的爸爸,还有两个小萝卜头的男孩,一个乡下的接生婆婆,然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红的女婴孩,那就是我。
这个古老的场景,我在脑海中无数次地去想像去念想。有时我会觉得很好笑,笑两个哥哥瞪着眼看着才出生的我的情景;有时又觉得很幸运,刚出生我就有了两个铁定的伙伴;更多的时候是感动,爸爸妈妈和两个哥哥,在我一出生就陪在身边的最亲最亲的人,几十年过去了,他们还一直陪伴着我温暖着我,让我感受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亲情。
对这个场景无数次的念想,开启了我对于童年美好的记忆。
童年,夏天的晚上,我在爸爸的背上,爸爸背着我,从村头转到村尾,再从村尾转到村头。这是记忆中永恒的一个画面。
七十年代的农村,人口很多,人们也以大集体务农为生。白天,人们都去田地山场里劳动,到天擦黑才收工回家。我的父母要养活我们兄妹三个萝卜头,所以得发狠上工,每天傍晚收工后便忙忙赶回家为我们生火做饭。
那时候,农村夏天的夜晚很美,也很凉爽。天上的星星非常多,天上的月亮也格外清亮。晚饭后,大家洗好澡,大人孩子们抬出一张两张竹制的凉床,摆放在家门口,孩子们爬上凉床,父母坐一旁打着蒲扇讲故事逗乐子,天伦之乐让劳累了一天的父母心生欣慰,疲劳渐消。
我的爸爸,这个时候,总是背着我,从村头转到村尾,再从村尾转到村头。兜兜转转,遛一圈再回来。遛成了习惯的我,每天晚饭一吃碗一放,便对爸爸说:爸爸,我要转。爸爸便背起我,开始了这个节目。
如今,爸妈有时还会笑着说起我小时候的这个事情,说那个时候啊,一吃晚饭我就跟爸爸说要转。于是我问爸爸:你那时那么辛苦,晚上还要背着我,累吗?爸爸说:不累,我那个时候啊,白天再累,回家只要见到你们几个萝卜头,全身的疲惫便一扫而空,感到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其实,他们不知道,长大后,我还一直怀念着被爸爸背着的情景,它温暖着我后来的人生,它给了我人生最柔软的底色。
后来,我也总是爱背着我的孩子,然后我们一起说着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中的一句话:爱,就是力量。
70年代的农村,那生态是绝对得好。乡下多田,田沟里的泥鳅特多,夏天扒泥鳅,对于乡下的孩子,既是一种快乐的活动,也能为饭桌上增添一道难得的美食。
那个年代的农村,物质上很贫乏, 一日三餐的饭桌上,只有在过年时才能见到些许肉片。孩子们馋荤腥,那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一到夏天,收稻前后,家家户户的孩子们,光着脚板,穿着短裤,捧着脸盆,急切切走向稻田。田沟里,成了孩子们的天堂。
这时的孩子们,就是泥鳅的克星,但没有办法,谁叫孩子们那么馋嘴,泥鳅又那么美味呢。
当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会扒泥鳅的。看着都是兴冲冲捧着盆走向泥田,最后也还是有的收获多多,有的廖廖无几。扒泥鳅也是需要技术和天赋的, 这个我可以作证,因为我和两个哥哥一起出去,我总共逮不到几条,而哥哥们,却总是能大显身手,满载而归。
我看着哥哥们将田沟分两头一拦截,然后用盆将所截那段的沟水舀干,这样泥鳅就成了瓮中之鳅,哥哥们用手往泥巴里一扒,往往只见白肚皮一闪,一条泥鳅便活蹦乱跳地从哥哥手中入了盆中。
我不行,我即使能翻着泥鳅,但在我伸手去捉的瞬间,它总是能钻入泥土无影无踪。如功夫大师一样,捉泥鳅,身手很重要。好在我有两个神通广大的哥哥,我总是能捧着就要到嘴的美食喜滋滋回家。
更绝的是,我家还有一个“灭绝师太”,我的妈妈,能在有水的田沟里,伸手下去捉泥鳅,往往一捉一个准。但她是不轻易出手的,因为大人们都在做事,而且大人们通常不会去干田沟扒泥鳅的事。
童年的我,最爱的是夏天,每当看到妈妈或哥哥们走向稻田的田沟,我的心里总是非常得快乐,因为美食就要来了!
还有,有一只属于我的大公鸡,“保护”了我的整个童年。
我幼时体质很差,经常生病,爸妈不知从哪儿听来一个偏方:养一只白公鸡,可以护我周全。于是,四岁时,家里便有了一只全身色泽纯白的公鸡,个头挺拔,鸡冠鲜红,威风凛凛。
那时,乡下的村庄,每家都会养鸡,而且每家几乎都会养有一只公鸡,每天天亮时,公鸡打鸣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是壮观。公鸡尽管不生蛋,但公鸡在鸡群中总是很神气的存在。
公鸡天性好斗,我的白公鸡,更是一只好斗的公鸡。在我的记忆中,它总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一会,便见它和别的同伴来回追赶起来,或跳或跃,互相以口啄头,激烈较量,当它得胜豪迈归来的时候,往往鸡冠上还有鲜血在滴落。
小伙伴们都羡慕我有一只特会打架的公鸡,可看着它往往头破血流地胜利归来的时候,我却对他是又爱又恨。
有一次,村里有个人来到我家,和我父母商量,想要取我白公鸡的血,去祭什么神灵。那天小小的我,听到这个消息,吓得在鸡傍晚入圈后,把家里我能搬动的东西,全挡在了鸡圈前面,不让任何人靠近我的大公鸡。直到现在,村里的老人见到我,还会笑谈我小时候的这个事情。
后来,我十三岁那年,这只与我缘份不浅的公鸡也已九岁,这只好斗的公鸡,斗不动了,也活不动了,爸爸把它用篮子装着,送到了山上,埋进了泥土里。
那时,我也开始上初中,迎来了我的少年。
童年,如一条清澈的暖流,滋润着我生命的开端,也滋润着我一直行走过来的日子,而且,它终将温暖我整个人生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