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
先想给我的宝贝点个大大的赞,宝贝棒棒哒!
大概半年前吧,你告诉我你的老师和你们提到了存在主义,问我啥是存在主义。我含含糊糊地告诉你是哲学,你吓退了,没再问下去。你妈也拍拍心口,躲过一劫,因为那个时候,妈妈也搞不清楚!
好在知识界有得到,在傅佩荣的西方哲学课里,我找到了线索。
-------影响了现代文学、电影、艺术的哲学观点是存在主义。
为什么是存在主义
现代哲学的三个经典问题之一——人类如何自处。西方很多现代的哲学的探讨中,其中发展的最多、最好、最完整,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很大影响的,就是存在主义。这里的"存在"是指用真诚的态度选择成为自己,承担自己的命运与挑战。
存在主义里面人才辈出,著名的哲学家加缪与萨特都分别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加缪写了《局外人》,萨特写了《恶心》,这两部小说都在讲影响的整整一代人的世界是多么的荒谬。另外影响了整整一代人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干脆描绘了一个主人公特别苦闷彷徨,最后精神崩溃的过程。
可以说存在主义整整影响了半个多世纪,现在还在发挥作用。无论是小说、电影或者其他的艺术,都在不停地讲述现代人的荒谬处境,但是荒谬里面能不能找到未来呢?你向上寻找宗教,它已经跟你产生隔阂了。向下寻找科学文明的发展,它跟你隔阂得更深了。那就去找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吧,你跟别人来往,你就要问我跟他的关系是什么。所以现在哲学发展到最后,特别强调我与他者的关系。
什么是存在主义
我们从克尔凯郭尔谈起,他是丹麦这个小国的哲学家,著有《非此即彼》,由于宗教上深刻的体验而掌握到存在的特色,认为一切到最后都要归结为:个人存在有没有一个归宿。
在尼采方面,他是德国学者,最重要的话是“上帝死了”。他掌握到整个欧洲的价值系统需要重建,所以就从“上帝死了”这个震撼的命题进行思考,后续发展成为存在主义的主轴思想。
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遇到人类共同的命运了。存在主义的学者,德国的海德格尔(号称最理解中国老子的外国学者,和中国学者萧师毅闹翻搁浅了《道德经》的翻译)与雅斯贝尔斯都有德国背景,重视系统建构,他们分别提出来要回到传统的存在本身,或者把超越界换一个名称,称它为“统摄者”或“包围者”,以此代表最根本的来源,或者明确的皈依。
法国学者擅长采用文艺的方式,以小说、戏剧等形式表达他们的哲学思想,这种方式往往是使用虚构的人物之间的关系、对话、行动,来反映出人类共同的处境。我们在马塞尔与萨特身上看到两个极端。马塞尔的哲学可以称作希望哲学,对于人与人之间各种正面互动的情况充分肯定。萨特则是把别人当成地狱,个人陷于意识虚无化的能力与表现,不断在否定之中,很难找到特定的希望或方向。
加缪在文学作品上有很高的成就,他的思维也反映出一个时代,从个人联系上整个人类,从人文走向科技发展,最后包括战争在内这样的一个时代。同时,人的思想也受到高度商业化的影响,对人生的处境是非常不利的。加缪就从荒谬作为出发点,进行到反抗,目的还是要走向自由。
为什么是加缪
加缪思想分为三个阶段:荒谬、反抗与自由。加缪在1941年的《札记》里面说:“《西西弗斯的神话》脱稿,三荒谬完成了。自由的开始。”他所谓的“三荒谬”是指他的作品,一般认为是《局外人》《误会》以及《西西弗斯的神话》。
隔了十年之后,1951年,他在《札记》里面写着:“写完《反抗者》初稿。这本书结束了前两期,今年三十七岁。从今天看来,天下会自由吗?”他所谓的前两期是指荒谬期与反抗期,而他最后问的“天下会自由吗”,代表接着出现的应该是他的自由期。他有一本书,书名预定是《第一个人》,也可以翻译成《新的人》,但并没有来得及写成,他就在1960年因车祸去世。
天下会自由吗?这个问题在今天看来还是值得思考的。在虚无主义里面,加缪已经指出一个新的方向。英国学者里德爵士读了加缪的《反抗者》,他说:“压迫欧洲精神一个多世纪的乌云开始消散了,在忧患、绝望与虚无主义的世代之后,好像又能开始希望了,对人和未来又有了信心。”这是里德爵士读了加缪的《反抗者》之后的心得。
我们可以引用一句萨特对加缪的追悼词,作为这一系列讨论加缪思想的总结。萨特说:“无论他的未来决定是什么,都无损于他作为我辈文化的主力之一。或者说,以他的方式代表着法国的历史与这一代的历史。”加缪是一位才华极高的哲学家,像他这样的哲学家,并不是使用传统的学术的方式来说明人生的各种问题,而是以他的小说、戏剧、札记以及许多访问表达他思想的深刻性。
国际版的礼教吃人和国外版的吴刚
这是熊逸老师在得到的《熊逸学院》里对《局外人》和《西西弗神话》的戏称。等你看完两本书以后你会觉得熊逸老师讲得不无道理。
你不喜欢剧透,要自己看完《西西弗斯的神话》才看评论和延展。这是对的,最难能可贵的,你竟然理解了《局外人》的荒谬之处,先剧透,你的理解和熊逸老师的解读是一样一样的。点赞啊!
熊逸老师说:把《局外人》的故事拿到礼制的背景里看了。是的,这又是一个“礼教吃人”的故事,只不过没有成文的礼教,也没有发生在愚昧落后的古代中国,而是发生在20世纪的法国大都会里。当我们戴上礼学的眼镜,就会发现审理默尔索的司法程序一点都不荒诞,逻辑反而异常清晰:过失杀人无非是一桩很普通的刑事案件,并不会让全社会的人感到威胁,而默尔索那种貌似人畜无害的漠漠然的生活态度,在任何价值一元化、行为规范标准化的社会里,都会生出撼动纲常的力量,所有人都会本能地感到威胁。
说得再上纲上线一点,默尔索哪怕任何法律都不违反,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有一种“动摇国本”的杀伤力。在那样的社会里,如果不把自己伪装得和别人一样,迟早会被当做异类除掉。翻翻《礼记》,穿奇装异服都是该杀的罪过。这其实不难理解,只要想想几十年前,全国人民都穿中山装和军装的时候,你偏要穿西装配喇叭裤,这当然不犯法,但你的下场会比犯了法还惨。
到了《西西弗斯的神话》,熊逸老师的观点是:我们知道月宫里的吴刚就是这样砍伐桂树的,所以《西西弗神话》也可以叫《吴刚神话》。看来每个民族都有一些在毫无意义的工作岗位上苦熬时间的人啊。
加缪真正写到西西弗只有很短的一段,那是全书最后的一段。 这一段最闪光,最有力量。
加缪重新解读了西西弗的故事,说他明明对命运无能为力,还偏要在每一天都认认真真地反抗命运。他用轻蔑对抗荒诞,用勇气在每一天的徒劳和失败中体验幸福。他知道自己是个输家,但就算是输,也要输出高贵的姿态。当我们拉回视线,看看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看看孟子“虽千万人吾往矣”,岂不正是西西弗的模样么?
但妈妈今天要用贾行家对《西西弗斯的神话》的解读来结束这封信,注意,这也是妈妈对存在主义的致敬:
加缪的解读是,西西弗斯不是悲剧英雄,而是能战胜这种荒诞处境的英雄。他清醒地知道结局,但却没有怨恨、没有犹豫地一遍遍地推石头。他对这种荒诞命运感到轻蔑,但却在庄严地完成自己的行动。
写这类故事,现在叫传播“丧”文化,据说我也要算一个。但我的理由是,人首先需要面对真实:我们解决不了困惑,不代表就要放弃诚实。人不能为逃避生活本质的难以探寻,就给自己编造一个假象。
存在主义总被看成是一种虚无主义,但它更是一种人道主义:它告诉每个迷茫和危机中的人,不要等待生活的意义出现,要行动起来,赋予它意义。
人类精神的高贵,就是在知道一切无意义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积极地生活下去。这就等于给所有的虚无感赋予意义。
爱你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