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恒
来到牛头山已然月余……
金兵在山下扎营,四面可以看到北国的旗帜。
月似银盘,一如故国汴梁的月色皎洁明亮。离开家有一千多里了……
被金人掳去北方的邢妃现在怎样了?她该受了多大的苦?
眼看中秋将至,自己和群臣却被围困在山上,孤立无援,皇帝赵构辗转反侧,苦闷难言。月圆之夜,他想出去走走,赏赏月亮。
群臣并无异议,于是护卫的禁军离开避难的玉虚宫,一行人张开华盖,让皇帝坐上车驾,前呼后拥去看月亮。只有岳飞的部将牛皋兀自骂骂咧咧:
“什么鸟皇帝!都这光景还有心情看月亮!”
岳飞狠狠地瞪了牛皋一眼,牛皋噎下去了要发的牢骚。
前方似乎受到了阻碍。
倏忽一箭穿过,一个禁军捂着脖子慢慢的倒下了。紧接着三四个禁军接二连三的倒下。岳飞疾步向前护住高宗。
山坡下出现一大群金兵,横戈重甲,长戟向前!人群中簇拥出一人,座下点雪火龙驹,提一杆凤头金雀斧,正是大金国四狼主金兀术。
“赵构小儿,孤家下属四镇三川五十万大军,上京、会宁、东京、西京,还有你们的开封府无不在孤彀中,你便插翅也飞不出去!可识时务天命?不如早早献降,免受羞辱!”
高宗惊慌失措,大呼岳飞:“爱卿救我!爱卿救我!”
岳飞急招部下张宪、牛皋、傅庆保护高宗先走,自己单迎兀术。
“兀术!蕞尔小邦,犯我中华,侵我土地,害我子民,生灵涂炭,与豺狼虎豹何异?还大言不惭妄称天数!本帅人数虽少,却同仇敌忾,无不以一当十,誓要尔等滚出中原!”
岳帅执一杆沥泉神枪,披挂红袍银甲,痛斥敌寇,却只念皇帝走的越快越远越好,他与兀术交手只几回合,却看金兵并不上前围住他,都赶去抓皇帝,不禁为皇帝忧虑,并不恋战,拨马回走。
兀术待要向前,一人一骑一枪拦住去路。
碗口粗细的枪。那枪头朝前时,寒光逼人,枪头是黑金虎头形状,枪体镀金,只怕重量在百斤以上。
兀术看了他那杆枪,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金雀斧,似乎不够斤两,不禁暗暗惊骇。
再看那人,月黑风高,不似人脸,似乎带了青铜面具,只露黑洞洞的一双眼睛,有若僵尸,分外瘆人。
金兀术似乎喉头有些打结:“勇士,看你是个好汉,不如归顺孤家,封你做个王爷,从此与孤共谋大事,如何?”
“行啊,封小爷做个开平王如何?”
兀术听他答应了,大喜过望:“别说开平王,打下大宋,封你做南国之主又有何妨……”忽然,他脸色一变。
勇士不等他话完话纵马直冲过来,抬手就是一枪,厉声道:“番贼听好了,小爷是大宋开平王高怀德后人,岂肯于尔等番邦为伍!”
金兀术忙举斧招架,但觉势大力沉。
“咳咳……此枪确实沉重非常……”
那高将军顺势横削,金兀术斧子拿捏不住,一下脱手,头发被削下一片,辫子也束不到一起了。
“哎呀,孤家的耳朵……”
四太子金兀术被一枪挑掉了银盔,险些被掀下马来,魂飞魄散,胯下的火龙驹似乎也受了惊吓,驼了主人就夺路逃窜。
护卫的金兵纷纷列阵放箭。
那枪虽愈上百斤,舞起来却浑若寻常熟铜棍,风飘玉屑,雪撒琼花,似密不透风的大网,箭矢散落一地,半点近身不得。
兀术急往最近的山头逃去。手下四个元帅各执兵器上前接战。
高将军喝问:“何人拦我?”
手执金锤的道:“本帅大金国四狼主帐下金花骨都!”
背挽银弓的道:“本帅银花骨都。”
执一柄长刀的道:“本帅铜花骨都。”
配一柄铁剑的道:“本帅铁花骨都。”
高将军大笑:“名字太啰嗦了,识得高宠么?”
他忽然一声怒喝,声若雷霆,纵马抢入阵中。只一枪,搠下去一个,再一枪,长刀震飞,不知所往,倒撞下马,第三枪,削去半个天灵盖,又一枪,胸前添了个透明窟窿。
四个元帅,竟如四个兵卒一般。金兵大骇,四散溃逃。
高宠匹马踹营,如入无人之境,杀得十万番兵鬼哭狼嚎,人仰马翻,渐渐地杀入离兀术最近的山坡。
恶草丛生,荆棘遍布,再向前要下马爬坡了。
兀术在山头惊魂甫定,掣出腰间佩剑,急唤道:“哈铁龙!”
来的是个瘦瘦的谋士,后脑倔强的辫子就像脸上倔强的刀疤一样歪在一边,他猜出了四太子的意图:“四太子,要放出来么?”
“这是给岳飞准备的,放出来,我们拿什么对付岳飞。”兀术的表情凝重而有不甘。
沉思半晌,兀术又言:“弓箭已经对他无用了,放出来吧。”
岳帅此时并不想对付兀术,只想护送皇帝回到玉虚宫。战乱之际,良久不见高宠,唤牛皋过来:“高兄弟许久不见踪迹,只怕太过深入,赶紧把他唤回来。”
“大哥,不会有事的。我老牛除了大哥你,从没服过别人,但这高兄弟可不是一般人,我和郑怀、张奎三个人都打不过他,谁能制住他?”
“我隐隐觉有不测,只怕不能乐观。岳家军不撇下自己兄弟,我们再杀回去,接应高兄弟。”岳帅注视着牛皋的眼睛,决然地说。
牛皋自然不会有异议。
高将军确实遇到了麻烦。
眼看兀术就在山坡上,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庞大大物。高宠座下战马前蹄扬起,长嘶一声。
见惯寻常猛兽獠牙利齿不过在嘴中,这个怪物竟然浑身是铁,长满锯齿,左右也加长了宽度,插满箭矢,底座拴着铁链,比寻常的马战车还要大,难怪战马也似乎感受到了恐惧。
未及多想,怪物已横冲直撞,朝山坡下直轧过来。高宠长枪刺入铁车底部,一声长啸,铁链挑断,将铁车整个翻转过来,扔在地上。
兀术面无表情:“继续。”
东、南两个方向也冲下来两辆铁车。高宠闪过一辆,挑翻一辆,怕被锯齿利刃刮擦,举过了头顶掀翻在一边。
兀术的眼睛瞪大了,忽而又眯了起来,连连点头叹道:“真是楚霸王再世啊。”
哈铁龙舌头都快伸不回去了,连忙问兀术:“四太子殿下,还要再放么,这铁滑车制作起来麻烦,耗费甚大,我的家底儿可不多……”
“放就是了,快去!”金兀术怒斥。
一辆辆铁滑车推了下去,却丝毫未撼动高宠分毫。
山坡山的金军都伸长了脖子呆呆的看着,直如天神一般。
高宠一连挑翻十一辆铁滑车,犹自气定神闲,那马却痛苦长嘶,细脚伶仃似乎快要立不起来。
第十二辆车冲了过来,带着冰冷、毁灭的气息,座下的马却忽然身子歪斜,将主人摔下马来,高宠的眼中,满是战车上插满的铁蒺藜、青獠牙……
金兵们都欢呼起来。金兀术长吁了一口气,今晚可以做个好梦了。他吩咐士兵把高宠的金盔挂在旗杆上,向宋营示威。
岳飞看着山顶那顶缨盔,心如刀绞。
牛皋瘫坐在草地上,不愿相信这是真的:“高兄弟还说和回来和我喝酒呢!”呢喃半晌,又嚎啕大哭:“痛煞俺老牛也!”
皇帝赵构已经脱离了险境,见到自己损失了一员猛将,也不免恻然:“高将军忠烈啊……朕这就下旨,追封高将军为忠武郎。”
牛皋双拳捶地:“人都死了,还追封个鸟甚!不是去赏月亮,高兄弟能死吗!”
“你这黑厮,退下!”岳飞怒声呵斥,他的手中攥得很紧,很紧,抠出了血迹,忽然又抬头,“明天,我们去抢回高兄弟的遗体,谁跟我去?”
翌日,宋军群情激昂,人人皆愿为高宠复仇,大败金军,重新夺回了牛头山,也抢回了高宠尸体,还有那柄长枪。
此时,西风呜呃,岳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这杆失去了主人的虎头金枪似乎完成了最崇高的宿命,依然在悲吟,它和主人经历过的血与泪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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