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糖
一天晚上,夜已过半,小山村里的人都早早进入了梦乡。周围一片寂静,房屋与大地隐藏在夜色里,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几颗星星在遥远的夜空眨着眼睛,还有风悄悄地吹过树梢,拂过窗棂。
这时有人轻轻敲响了我家的大门。
奶奶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动静,吓了一跳,推醒爷爷去看看。
爷爷点亮马灯走到门前听了听,那轻轻的敲门声,伴着父亲小声的呼唤:“妈,妈,是我。”
听出父亲的声音爷爷赶紧打开门,外面除了父亲,还站着三个陌生人,几个人灰头土脸,因为夜路长途跋涉,浑身上下透着狼狈。
父亲招呼了一声,带着那三个人进了屋。
这时爷爷才看清这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半路上跌了跤,衣服上脏兮兮的。有一位上了点年纪的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大家疲惫不堪,都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爸,这是我们x校长,还有我们两个老师。”
“哦,好,好,怎么半夜回来了?”
“您别问了,我们在家里住几天,就说是我妈的亲戚。”
爷爷点了点头,叫起奶奶,给他们倒水洗漱,找吃的、找东西铺床打地铺。
原来这个时候学·校的某些活动已经白热化。父亲和几个同学不wudou,就被划为保·守·派,挨了批·评,人们都惶惶然不知所措。
多亏一位好心的消息灵通老师让他们赶紧回家避避风头。
因为我们老家比较偏僻,那三位没地方可去的老师也一起趁着天黑,走了几十里路来了我们家。
就这样,父亲带着他们悄悄地在老家那个小山村住下了。白天就待在屋里,有时看看书,有时枯坐着,偶尔夜深人静会坐在一起,用非常小的声音议论一下局势的发展。
天黑的时候才出来站在院子里透透气,村上有人问,就说是奶奶的远房亲戚。好在山里人虽有文化的不多,但心性淳朴,再加上爷爷奶奶在村子里还有些威信,倒也平安无事。
这一住就住了大半年,爷爷奶奶虽不大明白,也知道外面风云变幻,跟着提心吊胆大半年。
直到有了新·政·策风声不太紧了,那几位老师才又悄悄地回去。
幸亏他们避开了最激烈的时候,回去才知道,有些人已经不知去向。
父亲对这一段经历,是从不对我们说的。偶尔提起的也是他做红·卫·兵串联的事。
那时他们组织了三十多个高中生和三位老师,同学们推选父亲任队长,背背包,打挷腿,带着“方十中继红长征队”的信念徒步向伟·人的家乡,革·命的摇篮——韶·山出发。
共走了一个多月,行程一千多公里,一群从未出过家门的山里娃,凭着对主·席的敬仰,对党·中·央的忠诚,凭着青春少年的热情,硬是不坐车,用脚丈量完了千余公里的征程。
个中的艰辛只有用双腿走过的人才知晓。在我儿子17岁生日时,父亲写给他的信里边专门提到:“ 姥爷通过徒步串联,知道了路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过来的!”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踏实勤奋,是父亲对我们的要求。
在这样的日子里,朝夕相处,大家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父亲上学的方城也成了他的第二个故乡,毕业后每隔两年他们师生都要在那相聚一次。
这些事情都是听母亲和奶奶说的。
我记事儿起,见过父亲同学妻子带着大女儿在我家住了半年,估计是要躲计·划·生·育,一直到快生才回家。
朦朦胧胧中还有印象,那位阿姨跟母亲诉苦:“一直不死心,他就非要再生个男孩。”母亲笑着宽慰她,这一次一定是个男孩,怎么看都像。
还有父亲一个朋友的母亲,因为腿疼到我们这儿找一个中医针灸治疗,也在我们家住了几个月。印象中那位奶奶胖胖的很富态,说话慢声细语,还很会讲故事,只是时刻拄着一根拐杖。
父亲的朋友多,他有什么事儿的时候,大家也会伸出援助之手。记得我家那年垒院墙,那些水泥砖全是父亲的同学,从拐河一趟一趟拉来帮忙建起的。
恢复高考之后,父亲的朋友中有人考上大学离开了老家。他也复习应考,无奈考了个全县第三名,没有被那所大学录取。第二年考上了又因为视力不合格,没有通过。
父亲只好继续干自己的本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