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意味着秋已尽,冬始来,草木凋零,土气凝寒,蛰虫休眠,万物收藏。
春夏秋冬的四时运转如同一出大戏的每个段落,帷幕起落开合,演绎着自然与生命的华彩辉煌与败笔滥调,绚丽灿烂与阴霾灰暗,春风得意与失意落寞,爱恨情仇与悲欢离合。
春光明媚时节,万物复苏,百鸟争鸣,蝶恋黄花,草长莺飞,一派生机勃勃。生命经过漫漫寒冬的蛰伏,活脱欲出,充满了新生的希望和活力,所有的美好在春色中荡漾,幼时的年华便似这春始的景象。似乎时光悠远,一切都很漫长。当然也有春寒料峭、大地消融、风尘乍起的短暂迷茫,但毕竟阳春的帷幕已缓缓拉起 ,初放的新绿与鲜花一路簇拥,时光懵懂,尽可奢侈挥霍。春是匆匆的,春也是浅浅淡淡、清清纯纯的。
不经意间,夏天慢慢浓墨重彩地开始描摹春天的色彩,鹅黄嫩绿的春天被油油绿绿、色彩斑斓的绚丽重彩所簇生绽放。春时的稚嫩在日渐浓热中充实茁壮,夏是热烈的,欢腾的,激情飞扬的,就如这青春的年华,含着脉脉的情意,流淌着动人激昂的诗句,开始用饱满的热情和开阔的眼睛求索这个世界,预谋着拥抱所有的未来。
夏也是锻造中的季节,由淡而浓的初热、闷热、酷热,如同铁匠的火炉,焰焰烈火愈烧愈旺,在哪一个突如其来的时间,会把青春架在烈火上炙烤煅烧,疼痛与烈焰奔腾的快乐交织,泪水与欲念得失的起落掺杂,便是在这一个个瞬间造就了未来的成败,铺垫了前途遥遥的坦途或者崎岖。经得住夏的炙烤,才能长出强健的筋骨,惧怕烈焰的锻造,终将萎缩成一棵再难长高的树。夏是爱憎分明、个性强烈的,但夏多看到葳蕤繁盛艳丽的张扬,却少发现隐藏在浓荫泥土深潭之下的阴暗伪劣真假善恶,便在一路的火热炙烤中莽撞前行,伤痕累累。
阵阵轻风吹过,秋天缓缓的来了。所有的果实终究要经历孕育的苦痛,才能结在伤痕累累的枝头。秋是深沉的,少了烈火之夏的戾气,多了一份风轻云淡的闲适与沉静。就如这经历繁华起落、得失成败的中年,把无奈与失意轻轻掩藏,也许会在秋风乍起的某一个时刻恍然明白生命的过往。
秋又是层次分明的,初秋还带着夏天的热烈,继续满怀希翼,渴望成就着尚未揭晓的未来,这时的秋,炎热依然在延续,不管是蓝天白云还是秋雨绵绵,田间枝头果实已渐满,丰收在即,一切尚可挽留,前路似乎依然灿烂。
中秋时节,天高云淡,所谓春华秋实最能在这个时节体现,所有的一切似乎骤然安静,浮躁和张扬终得收敛,因为这摆在面前的收获已然昭示了春生夏长秋收的起因,顽劣荒废时日者悔不当初,勤于耕耘者百感交集,一种必然而又偶然的因果循环在这个季节显示了运命的深邃,剥离了虚糙肤浅,真假善恶方得显山露水,开始接受自然和岁月的沉淀与评判。
深秋雁南归 ,万物开始败零,草枯叶黄,一片萧杀之气。但万山红遍、菊花似锦的博大景观又似乎展示着成熟后的沧桑与不甘沉沦、最后一博的悲壮气度,待到无边落木萧萧下,便有了青春不再,流年易逝的感伤,于是文人骚客伤秋悲秋,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浮生如梦,人生几何!
不管情志如何,自然仍在恒古时空中清晰明了地稳健运转,旁若无人。待到雪白山空,寒风刺骨,冬天这个万物封藏,饱含深沉凝重的季节如期而至,正如柳宗元笔下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人到暮年是否也蕴含着冬天的气质,天时四节是否也对应了生命的轮回?冬天是一个天寒地冻,生命销声匿迹的季节,冬天也是一个灭杀污浊,扫荡丑陋,泯灭不纯的季节,冬天更是一个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季节。当皑皑白雪覆盖了四野,寒水冰封,千树万树挂满梨花,朗朗乾坤被装扮的纯美无暇,丑恶不堪与贪欲浮躁被暂时遮掩,人间景象素净如一,似有似无。也许在那么一个沉寂的清晨午后或者夜里,窗前竟有树枝血红的寒梅傲然怒放,这是冬天最深沉的爱情和表白!
站在立冬时节的生命路口,回想着我们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在反反复复的四时运转中蹉跎了年华,背负着沉重的生命之轻慢慢变老。在气温骤降的这个夜里,一场薄雪突如其来,又一个立冬节气便在萧瑟寒风中来临,冬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