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的晚上,八点来钟。我不知道刚做完了什么,拿着手机在厨房摆弄。想着各个平台看看,就找部电影来看。
不久,收到一条微信。
“又难过了,怎么办,明天要走了,问你个问题。”
我说,难过什么?
“怎么权衡我一个年轻的心和一颗及时行孝的心?”
问这话的是我大学的舍友,两年的下铺,建晔。
因为是他,所以我习惯性地,马上留意到他这句话有好几个语病。第一个是语病是用词不当,不该是权衡,而应该是平衡。第二个语病是为什么同一句话里面心的冠词是不同的,一个和一颗。
如果还是半年前半夜躺在宿舍时,我会马上给他纠错,然后他就会以一种无比嫌弃的语气表达对我的极端不满。我笑过之后会说,好啦好啦,让我们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吧,你问了什么?
想到这些,我觉得好笑。但难得他问得认真,我说我思考一下。
他可能觉得我没回答到点子上,自己把问题深入了一些,说:简单点说,如果我留在深圳工作,不在父母身边,他们就会不开心,怎么破?
说说建晔。
建晔属于典型的外表腼腆却又内里风骚型。他几乎不会主动和生人接触,出门吃饭的时候会让我跟服务员说:奶茶不加冰。等到后来,帮他表达各种欲求渐渐就成为了我的习惯。然而,有时候和他同行,他边走边开玩笑,自己浪笑不止,行人纷纷侧目,每每让我扶额长叹,想要封住他的嘴。
有一回我爸妈来深大,顺道把我宿舍周围的朋友聚在一起吃了个饭。一圈朋友不停地帮我歌功颂德,说我如何勤奋学习,简直是住在图书馆里面。而尤以建晔最卖力吆喝。
之后我妈经常会念叨建晔,说:你那个小小个,精得像猴儿一样的舍友,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聪明,哪像你,目光这么呆滞。然后我笑,舔着脸皮说自己其实是大智若愚和大巧不工。
不过,我和建晔倒真的有很多不同,可以说正好是互补型。
四年的时间,他的桌子和书架从来是不染纤尘,而我的书桌,闲置不用的时候简直就像是遭洗劫了一样,凌乱得不堪直视。这时候他会帮我清理,根据他对我的了解来判断什么东西是我不需要的,然后直接扔进垃圾桶。现在想想,经他的手扔过的东西,倒还真没有错漏什么。
大一大二的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在一块儿上课,有时候我早上起不来床,他会敲一敲我的脚背,说:秋头,秋头,起床啦。“秋头”是他一度对我的称呼,说这名字叫起来平易近人,和毛头猪头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有时候不想起来,会说:你先去,我第二节课再去吧。他多半不理我直接去上课,有些时候则语气满是轻蔑地说,第二节课你会去个屁,我还不知道你!
相处得久了,他对我习性之了解真已经到了极致。
譬如,我经常和他说杂乱的话,或者是对一些事情的理解。他在旁边听着,会说:“对对对对对对。”整一副求求你放过我的模样,这时候我更加忍不住要继续让他烦躁。
西门门口有一阵开了个菠萝摊,菠萝澄黄鲜亮,我和建晔赶着去坐环校巴士,我路过菠萝摊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突然停下不走,说,想吃就去买啊。我说,这,我只是轻轻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你都能知道我想吃。
毕业之后,建晔有一次从海南回来,在我家住了一晚。后来他说,他对我妈妈的观感超好。我说,为什么啊?他说,因为你妈妈和我一样,都对你有淡淡的嫌弃。
前天他问我的问题,如果是我,会和父母来一次深谈,谈的时候声泪俱下,晓理动情,总是能够把他们说服的。
所以我也建议他和父母谈谈。他说:不敢,你知道的,我不善于这个。
我说:假如我在国内,我就能帮你和你爸妈说说这个事情了。
他说:我知道啊,你都会帮我表达。哎,只是和你说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