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口的雪像亮闪闪的刀片在风的呼号下打着漩涡,将要塞军营的厚重的大红门扣得来回晃动。守城的士兵强壮如牛,像一座座冰雕立在城楼上,右手紧握的白缨枪上早已结满了霜,他们穿着不同于中央蓝御林军的厚重棉质军服,脚下踩着军靴,目光坚定,眼神中没有一丝游离。城门上插着一面大旗,上面用金鼎文写着一个巨大的“白”字。大旗随着劲猛的北风有力得抖动,不停弹开落在上面的雪片。
要塞大营里,士兵们顶风操练,呼声震天,气势如虹,这中间有个军人手握在宝剑剑柄上,来回踱步,矫正士兵们的姿势。他身材笔挺却比所有的士兵都要瘦小,身上穿着雪白的军装,银色的铠甲像粼粼波光闪动在这漫天大雪中,他的穿着并不像其他军人那样厚重,甚至略显单薄,身上披着一件御赐白袍,并由刻着咬尾虎纹的圆形玉石固定在肩上,这就是要塞的第一统帅,白军实至名归的镇军之将宇文霆。宇文的脸庞棱角分明,下劾消瘦,骨骼错落有致,两只凤眼透出了无尽的寒意与杀气,头发被高高的吊成一根长马尾,已被吹到了肩章前面。有多少女人都曾经为这位少年将军的英俊相貌所吸引,却被她是女人的事实打击的魂不附体。
“报!”传令兵迎着风雪跑了过来,白将军侧过身去,
“白将军!第四军2旅7营21号传令兵报告!”传令兵稍息立正后握拳向宇文霆行军礼
“什么事?”宇文霆逆着暴雪大声说,一开口雪就呛进了喉咙。
“前方消息,敌营第六据点已经被歼灭,只剩下了天赤峰的2营,数十天仍无传令兵消息。”
“好,7营何时回营?”
“明日子时!”
“你回到后方等待消息。”
“是!将军”传令兵行礼后向大本营的方向跑去。
宇文霆的副将秦风背对大雪说:“将军,天赤峰最险,地势易守难攻,2营恐怕凶多吉少。”
“你挑选一旅士兵五名,带上4天的干粮,今晚7营回营之时跟我一起去天赤峰!”
“是!将军。”
宇文霆说完便箭步如飞走到鼓手身边命令他三击鼓停止操练,那声音冷得像带着冰茬,随风荡在鼓面上,弹回风里又消失在雪中。
宇文回到军营,拿了一个铁铲子,一把白纓枪,走出营帐,顶着风上了军营后方的一个大陡坡,她低着头,眼睛艰难地睁开搜寻着什么,爬到了陡坡的最高处后,她看了一眼远处飘荡的军旗,根据旗锋的方向定了北方,面向正南,拿起枪用尽最大的力气向前扔了过去,白纓枪嗖地抖动着飞了出去径直插在雪地里。
宇文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十指紧握住枪柄,用力一提,枪头挑着雪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落回宇文手中。她想:小的时候应该比现在扔的更近一些,于是她又后退了几步,风向南吹,枪回落得比平时更远一些,她正要往前走,突然想到小的时候一定也有北风,所以这个因素可以排除,于是她站定在原地,将枪往雪里不同的地方扎,果然,枪在某一处似乎扎到了硬的东西。宇文用铁锹将四周的雪铲开,一个镶着银边的兵器盒子渐渐露出了一角,宇文加快了速度,天色渐暗,灰色的天空外是茫茫的雪山,天赤峰直插云端,庞大的山体由山间向两侧延展,风雪从山上吹下来,相互裹挟着,密密麻麻的雪片不断侵蚀着要塞的城楼,宇文被夹在孤城和这浩渺严峻的天地间,远远看去像一支银色的凤钗,插在边塞纷飞的白发上。
天赤峰就是新五行修行之地,当年宇文9岁的时候被选中为新五行阵中的水,在严准的安排下和其余四个孩子一起来到了天赤峰修行,这三年间各族派来的授业者根据五个人的秉性因材施教,倾尽毕生所学。
三年后,五个人下山,将登山装备放在一个巨大的银质防潮盒子里面 埋在了军营后方的陡坡上,由宇文向南掷枪,其余四人以枪为心挖出了一个两米深一米长的深坑,将装备埋了进去,五人将一块五行玉佩打碎成五瓣,约定患难之时碎玉重合。之后几位授业者均先后在王朝的战争中死去,也再无人登上过天赤峰,直到边境克兰汗国的匈奴入侵,在天赤峰上建立了军事据点。
宇文心知自己的士兵九死一生,心急如焚,迫于无奈,挖出了箱子。她用枪头把箱子撬了出来,打开了盒子,里面的装备因大雪和地层的保护几乎没有变化。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宇文竟然露出了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看着尘封在箱子里的每一个曾经被主人使用过的物件,儿时的回忆被这漫天大雪刮了回来,当年用仙术打碎玉佩的慕容,被称为仓颉继承者的上攸,和自己浴血奋战过的上官,以及至今下落不明的皇子。宇文把曾经将他们固定连接在一起的登山铺路绳拿了出来,盖上了箱子,她用长绳将箱子牢牢固定,然后拉起绳子,扛在肩上逆着风雪艰难地往回走。黑夜已经来临,视线越来越模糊,宇文的脸被风刮得生疼,睫毛上落满了白雪,她停下来,换一个肩膀,将绳子放在肩部的盔甲上面,低头弯腰继续向军营走,过了一会儿,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喊,尽管声音被北风的呼啸声吞没却依然清晰,她停下来,闭上眼睛,仔细听。
“白将军!”
“白将军!”
“是秦风!”宇文看到了闪烁在黑夜中的点点火光,她瞄准秦风的位置,将白纓枪掷过去,枪正好戳在了秦风脚下,秦风一惊,火把一照居然是白纓枪,立刻知道是宇文在不远处,枪是向西南方向逆插过来的,宇文应该在东北处,他回过神来,对五名士兵说:”我们往西北方向找!”
宇文用力一蹬,箱子被斜了过来,她重新系紧绳子,加快速度往火把的方向走。
“白将军!”
“快来帮忙!”
秦风和五个士兵看到了宇文驮着个大箱子都赶紧跑过去,宇文喘了口气,把绳子解下来,对秦风说:“这几个人是?”
“我挑了五名士兵,一起上山的。”
“七营回来了吗?”
“还没有到子时。”
“没时间了,你们6个分摊一下装备,一人一根登山杖,我们现在就要立刻上山。”
“得令!”
六个人把装备分摊,宇文在山脚下用绳子将士兵和自己连起来,绳子在士兵们的腰间系牢,她又检查了一遍后,六个人开始登山。
宇文在最前面,山下的雪已经停了,白雪反射月光,使得光线倒不至于太暗,雪因低温而变得又硬又滑,每走一步都要万分谨慎,士兵在宇文的带领下顺着右侧山体前进,来到了一个90°大斜坡处,结冰的垭口上整块整块的岩面交错排列,异常光滑,宇文觉察到他们不可能直接攀上,便带着士兵绕过岩面走,跨越岩面时来到了山脊上,两侧不到一米便是悬崖,黑风在脚下呼啸,五名将士都感到胆寒。
终于绕过了这里,海拔也进一步增加,气温越来越低,汗珠都结成了冰黏在皮肤上。宇文本想着带士兵们走靠温泉的山路,修行的时候他们经常去有温泉的地方找食物或者洗澡,那里的气温会相对高一些,不至于那么寒冷。可山体发生了改变,温泉处由于滑坡形成了松散层和砾石区,一个士兵脚下一滑掉进了冰缝,前面的士兵来不及防备也被拽了下去,第四个人用力将冰镐砸进石缝里,才拉住了下面的人,宇文大喊:“别乱动!保护好头部,小心落石!”她跑过去,和秦风一起用力硬是将几个士兵拉了上来。最后拿着冰镐的士兵被宇文倒着抓住肩膀猛地提上了悬崖。宇文拍拍他身上的雪说:“不错,很机灵。”然后站起来,走到另一个士兵旁边,将身上的皮水囊解下来给他喝,秦风说:“他手已经肿了,低温冻伤。”
“没办法,只能先喝一点热水暖和一下,我们还有任务,要继续往前走,在北方活着,就是要坚强,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队伍短暂地停留了一阵继续前进,终于翻过了滑坡,来到了军营所在的高原区,宇文看到茫茫雪地上一片惨白死寂的景象,皱紧了眉头,巨大的压抑感和担忧伴随着强烈的压差产生的高原反应几乎要将他们吞没。
就算是宇文,此时也感觉到了寒冷,她强忍着,尽量蜷起上身,开始寻找失落的营垒。
“风太大了,子夜的温度会进一步骤降,我们找个地方避一避,大家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我们行进速度很快,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体力耗尽地差不多了。”
“可这附近不是峭岩就是高原,根本找不到山洞。”
“你懂什么,跟我来!”宇文带着几个将士走到了一个断崖前,这座断崖向内倾斜,一层厚厚的硬雪结着冰霜,月光照在上面反射着青色的光,崖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森林,靠近一步都可能滑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崖上似乎有个什么,但是已经看不清了,崖壁上还挂着冰柱。
“这该怎么爬上去?”士兵们看着断崖心情忐忑。
“我们上去,上面有山洞。”
宇文看着面面相觑的将士们,又说:“害怕是北方军没有的情绪,我会第一个爬上去,你们再模仿我的动作,我将大家用绳子系牢,一个爬不上去也会连累你的队友和你一起死,你们听清楚了吗?”
“是!将军!”士兵们坚定地服从命令,宇文把5把冰镐都发给了士兵,自己拿出了一把小匕首,调整了一下系在腰上的绳子,然后一跃而起跳到了空中一瞬间将匕首狠狠插进硬雪中,白色的战袍于月色中倏然抖开,崖壁上的冰霜嘭得一声被戳破,冰渣溅到了宇文脸上割出了一道口子,血顺着伤口流出来又立刻凝固成红色的梅花状固体。宇文双脚登上了崖壁撑住了上身,然后大声喊道:“快上来!和我一样的动作。”
一个胆子大一些的士兵抓紧冰镐把手学着宇文的样子跳了过去,动作稍显笨拙但还是将冰镐插进了崖壁,成功地将身体固定在了上面,秦风和剩下的士兵一个个都跳了上去,最后一个攀上岩壁后对宇文大喊了一声:“将军!全部登上岩石!”宇文听到后大喊:“我会先往上爬,每人爬三步后停止,听到前一个人敲击冰崖三次后,开始攀登!”说完,宇文拿出另一把匕首,咬在嘴里,然后用左手固定,插入崖壁后又拔出右手的匕首插进更高的地方,连续三次后停止。紧跟在后面的士兵听到了三声破冰后开始向上爬,这样依次向上直到爬到崖壁上顶端。宇文将手放在崖壁上面的平地上,努力撑起身子,翻了上去,然后马上去帮助自己的部下,等五个人都上来之后,他们就看到了眼前的山洞。
几个人进了山洞后一一靠在角落休息,宇文让秦风将干粮发给兄弟们,独自坐下来打坐,由于山洞里避风,温度也比外面高些,士兵们僵硬的身体渐渐回暖,宇文用内功推动身体内的血液循环,聚气于丹田处,身体的寒冷与不适消除了很多。
过了一会儿。大家就相继入睡,宇文独自靠在石洞的墙壁上,看着外面的漆黑青绿色的冰雪和山峦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