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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后的田甜快速地洗完了餐具,跑到门口的大平台上朝Matthew的房子望去。她正在不耐烦地等待着天完全黑下来,她就可以跟随Matthew去山上的灌木丛中冒险了。
站在厨房里的Matthew从窗户看到了田甜,他走出厨房朝着田甜招了招手,示意她到他的房子来。
夕阳正在一点一点地朝着山坡后面移去,海天之间被一抹玫瑰色染红了。
田甜转身回到房子里,换上了耐克鞋,朝山坡上跑去。
站在门口迎接她的Matthew,已经是一副猎人的装扮了。他穿着一身有着许多口袋的迷彩服,脚上是一双高筒的户外大皮鞋。这样的打扮将原来那位有着多愁善感气质的音乐制作人,一下子变成了有野外生存技能的硬汉。
Matthew带着田甜朝房子后面的树林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指着身边的灌木向田甜介绍着:这个植物叫Akeake,是毛利语名字;它是新西兰本地的特有植物;哦,这就是麦卢卡树,它会在圣诞节的时候开出白色的花,引得蜜蜂前来采蜜,酿出来的蜂蜜,就是麦卢卡蜂蜜了……”
Matthew随手从树上摘下了几片细小的麦卢卡叶子,用手指揉了揉,递给田甜说:“你闻闻它的味道,在欧洲移民者来到新西兰岛之前,它曾经是毛利部落饮用的茶叶;据说当年发现新西兰库克海峡的英国船长库克,还用它冲出的茶,救活了许多生病的船员们呢!”
田甜着迷地听着Matthew介绍,她兴奋地跟在Matthew的身后往山上林子里走着。
Matthew在一颗长得像是一把倒放着的大伞的蕨类植物旁停了下来。
他摘下来一片由许多细小的叶子组成的,像三角扇子一样的树叶,让田甜看树叶的背面:
“我想你一定认识这样的叶子吧?看看你入境新西兰时候的签证,那上面就有它的图案。”
田甜接过树叶仔细地看了看。
“这就是新西兰的银蕨。你知道这种树叶在新西兰历史上的重要性吗?”
田甜摇了摇头。
Matthew指着树叶背面的荧光说:“当年第一代移民来到这里后,发现夜里在树林里行走容易迷路,于是便摘下这样的树叶,将其有着荧光的背面朝上,放在走过的路上。这样,在后面行走夜路的人,便能很容易地发现前面人的去向了……”
田甜边走边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解。她发现面前的这个男人,与自己第一次在东京国际电影节上见过的那个男人,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走在前面,兴奋地向田甜介绍着自己的家乡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位带着紧张的神情,从粉丝们的围堵中逃跑的名人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位普通的,在这块土地上长大的新西兰人。
突然,田甜听到了一阵非常响亮的,像是动物敲击树干的声音。
她记得在来到这个海湾以后,似乎在夜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比较远。而现在,这样的响声好像就来自头顶的树枝上。
她有些紧张地拉了拉前面的Matthew衣襟,小声说:“你听,这是什么?”
树林里很黑,但是Matthew身上迷彩服的荧光材料,让田甜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
Matthew停住了脚步,对田甜说:“我们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田甜问。
Matthew用手电朝着树上照去。借着手电的光亮,田甜看到了一张有着圆圆的大眼睛的小动物的脸。它正在借着手电筒的光束,与田甜对望着。
“哇!好可爱!”田甜笑着说。“真想摸摸它!”
“它会抓你的。”将手电光移开,Matthew有些严肃地警告道。“你知道在这样的晚上,有多少人在树林里寻找和捕杀它们吗?新西兰政府鼓励大家这样做。”
“这么可爱的动物,政府怎么能号召大家射杀它呢?”田甜问。
Matthew 重新把手电光打回到树上,那个小家伙依然趴在树上望着他们。
“如果你有许多的果树,还有辛苦劳动后种出来的大片的花园,菜园的话,你就会理解人们捕猎它的原因了。”Matthew望着树上的那张小脸说:
“我记得小的时候,爸爸经常把枪放在枕头边上,只要听到负鼠发出的声音,哪怕是在睡梦中,也会从床上跳起来跑出去射杀它们,因为妈妈种下的玫瑰花和蔬菜,水果什么的,大多被这些负鼠给吃了……”
“原来看上去这么可爱的动物,破怀性这么大啊。”田甜想,一边在心里勾画着Matthew童年时住在这个海湾里的画面。
她非常渴望去了解他的过去,但是她不想给他造成自己想窥探他隐私的错觉。
她知道自己这个记者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她在等着有一天他自己会把他的过去告诉给她。
“其实我觉得这不是它们的错,错在人类,它们是很无辜的。”Matthew的声音在田甜的耳边响起。他将手电的光束从树上收了下来,重新照向脚下的路。
“当年的欧洲移民者听说它们的毛很值钱,于是就把它们从澳大利亚带到了新西兰岛上。没想到这里灌木茂盛,到处都是食物。于是这些负鼠们便快速地繁殖了起来,失去了控制……”
他看了看腕上的夜光表,说:“不早了,咱们下山吧。下山的路比较滑,我走在你的身后帮你打着手电,你当心些,看着点脚下。”
下山的路果然不太好走。
田甜在Matthew手电光的照射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索着。有好几次,她差点被脚下的藤蔓給绊倒了。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步子,小心地朝山下走。无奈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堆腐烂的叶子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身后紧跟着她的Matthew很快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Careful!(小心”)Matthew说。
他绕到了田甜的前面:“这样吧,我走在你的前面,把你的手递给我。”
田甜犹豫了一下,但是无奈脚下又打起了滑。
她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Matthew向她伸出的手。
经过了一段长长的,踉踉跄跄地摸索后,田甜的眼前出现了灯光。她知道,他们就要到达Matthew的房子了。
两个人从灌木林里走了出来,迎面吹来的晚风,柔和地向他们传递着海的味道。
他们走到了二楼房子外面的大阳台上,田甜很快地从Matthew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
远处的皮克顿小城,已经点燃了万家灯火;从惠灵顿开回到皮克顿港口的夜船正行驶在他们面前的海面上,船舱里的灯光从悬窗里透射出来,在漆黑的海面上反射出一道道明亮的波纹。
田甜抬起头,看到满天的繁星正在向她眨着眼睛。她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带有新西兰灌木特有清香味的空气,心旷神怡地说:“这儿真是太美了!”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Matthew颇为自豪地说了一句:“是啊,走遍了全世界,我还是觉得自己的故乡是最美的。”
“你真的很幸运。”田甜转过身,对Matthew说。
“我知道。这座房子是我的祖父母曾经住过的地方。在我小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个夜晚,爷爷坐在我的身边望着星空给我讲着故事……那么多难忘的记忆都被留在了这个海湾里……我曾经发誓要把这整个海湾重新买回来,可是晚了一步,你的父母抢先买下了我曾经的家。”
房子里的灯光映照在Matthew侧面的脸颊上,把他那高高挺直的鼻梁和英气十足的下巴映成了剪影。
田甜没有接他的话,她再次压制住了自己对他的身世泛起的好奇心,她在等待着他会把自己的故事告诉给她的那一天。
他们就这样肩并肩地站在那里,看着夜的大海沉默了许久。
田甜看了看Matthew说:“已经不早了,今天很高兴认识你,也非常感谢你带我去看丛林和负鼠。”
Matthew转过头,在灯光的映照下,田甜看到了他带着微笑的脸。
“你要在这里呆多久?”Matthew 问道。
“两到三个月?我可能会在圣诞节后回到东京去。”一想到那时的东京将会是满天飘雪的季节,田甜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那么你呢?你会在这里呆多久呢?”田甜反问道。
Matthew把目光重新调回到了海面上。“……我不知道,我的经纪人说,他会把假期终结的时间安排好,然后通知我。”
不知为何,田甜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伤感和无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