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悬年》下部 第54章 卷宗

作者名片:老猫枕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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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许言习惯的了解案情的方式而言,查阅卷宗是最简单、有效的,这也是发现证据链条中是否存在瑕疵的最直接办法。可许言不是衙门中人,这又不是她熟悉的时代,官府是不可能许她阅看卷宗的。更何况她自称是易慎行的妻子,是案件利害关系人,更应该主动回避。“举贤不避亲嘛”,许言嘀咕一句,便邀了陈力陪她去见刘宗。

自然是一顿说服教育。因为明以瑾的缘故,许言对刘宗并没有太好的印象。但易慎行是他的下属,下属犯法,上司难辞其咎,若查实易慎行无罪,刘宗应该是最乐观其成的。更重要的是,这件案子虽然是地方衙门查办,却是由刘宗批复后才上报刑部复核的。案件上报重审,万一查出个纰漏,刘宗也要承担责任,若许言插手调查,提前发现漏洞,提前弥补,未尝不是件好事。

所以,刘宗只是略想了想,便点头同意,派了身边的一位副将陪同许言去衙门看卷宗。只是,当他知道陈力是仵作世家陈家的后人时,略有些呆愣,那表情转瞬即逝,仍被许言发现。

若不是因为副将一直跟着,许言肯定会问问陈力,刘宗与陈家有什么恩怨。不过这会儿也顾不得刘宗的事,看卷宗更重要,39条人命的灭门案,卷宗没有一屋,也得有几大箱,没个三五天,根本就看不完。更别说还要捋顺思路、查找漏洞,许言给自己限定了7天的时间。

岂料,许言拿到的卷宗只有薄薄的两册,看样子只有五十页不到,别说是三五天,三五个小时也用不到就能看完,这恐怕是她经手那么多刑事案件卷宗最少的一次了。“就只有这么多?”

文书诺诺道:“只有这么多!”

39个人的人命案,光尸检报告都够装订好几本卷宗的,怎么会只有这么点资料?许言满脸的不置信。官府不会还藏着掖着不肯拿给她看吧?

“哦,对了!”文书想起来什么似的,“还有凶器和凶手当时穿的靴子、衣服等物件,都收在库房了,这就给您取去。”

卷宗中共有一份尸检报告、两份证人证言、一份被告人陈述、一份庭审记录,无怪那么薄。许言按照自己的习惯,将几份资料一字排开,然后盘坐在椅子上,低下头,翻看资料。当然,她把尸检报告交给了陈力,专业的人来干专业的事才最能节省时间,陈力看后自然会总结好要件说给她听的。

王五的证词与他亲口所述内容基本一致,如果有什么细节遗漏,或者矛盾之处,还能再找王五询问;而张军已死,他的证词就显得尤为重要。王五是眼见了易慎行从案发现场跑出,说明了他有作案时间、作案可能,而张军的证词则是说明了易慎行的作案动机。

张军混迹赌场,认识许多三教九流的人,赌徒与酒鬼是最好的朋友,赌徒不管赢了输了都爱喝酒,酒鬼喝多了就爱去赌博,赌鬼和酒鬼一碰面,话匣子就打开了,什么掏心掏肺的话都可以说。张军证言就是来自于一位喝多了的酒鬼。这份明显属于传来证据的证人证言竟成了关键证据,真正让许言这个后来者心惊。杀人是何等大罪,死刑又是何等严酷,一份未考量来源的证人证言就能用来定罪量刑?太草率!

这酒鬼说:易慎行来自江湖,之所以流落官府,是因为二十年前易家遭人灭门,被父亲好友吴游天收养。最令易慎行这个唯一活下来的易家人焚心的是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一面他师从吴游天学习武艺,依靠师父的力量在江湖中打探消息,一面又到军中任职,不放弃一丝官方可能发现的线索。此次他到北武任职,意外发现凶手的线索都指向郑家。郑家好像是天上掉下的世家大户,二十年前到北武定居,建了座占地十几亩地的大宅院,还有酒楼、金楼等等产业,一副财大气粗的地主模样,但是郑家的底细谁都不知道,怎么查也查问不到。易慎行不放弃,通过各种途径还真查到郑家的底,也查出他与二十年前血案之间的蛛丝马迹来。就这样,郑家被灭门了,其惨状与当年易家灭门案几乎一模一样。

许言对这份证言半信半疑。她了解易慎行,若说查证属实,他上门报仇还有可能,但蛛丝马迹就判断郑家就是仇人,根本就不是易慎行的作风。更何况,他是非分明,即便是手刃凶手,也不可能滥杀无辜。许言又拎起易慎行的那份认罪书。内容不长,寥寥百余字,写的是他确定郑家是仇人,热血上头,就持了宝剑冲进郑家,岂料不管他如何紧逼,郑家老爷子就是不承认当年之事是郑家所为,双方一言不合,便起了冲突。郑家差了家丁来哄易慎行,推推搡搡的动作更让易慎行怒火中烧,当即拔剑,他是何等高手,一个反手剑便错杀了跨步向前的郑家老爷子,血喷溅而出,局面便失了控,易慎行杀红了眼,追赶四下逃散的郑家主仆。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哪里是盛怒中易慎行的对手,更因事出突然,连逃跑都乱了章法。易慎行一剑一个,很快就将郑家“满门抄斩”!

对的,易慎行最后用的词是满门抄斩。认罪书文末,有易慎行的签字和一个红色的大拇指指印。

认罪书与陈力所述尸体状况也大概一致,现场一共点验39具尸体,除了几具男尸手臂上有几处抵抗伤,其他人全是一剑毙命,且是被利器所杀。

证词方面没有突破口,就只能再看看证物了,许言坐得累了,刚好也可以站起来活动一下。

凶器是易慎行的剑,许言见过的,但她从未认真观察过这把管制刀具。相较于一般的长剑,这柄剑长度略长,宽度只有常规的一半,剑鞘更是精致的皮质圆筒,掂量一下分量倒是不轻,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这个时代的技艺水平,真正令后人汗颜。

易慎行的鞋,黑色的定制军靴,绒面上有几块泥泞的痕迹,脚底有些磨损,右脚前脚掌部分有明显的血迹。这让许言想到现场的那个泥坑,会不会真是易慎行离开时,一脚踩下去,留下的痕迹?

另有一套易慎行行凶时穿的衣服,是粗布质地,倒像是易慎行的作风,他不喜奢华,更不爱绸缎,换下军装后,他一向只着布衣。这件蓝色长衫的前胸后背均有喷射性的血迹。

只是,这血迹,有些不对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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