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刘霸?”
“嘿嘿…大人英明,草民正是刘霸。”
郑洵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无比厌恶之意。
俗话说,相由心生,跪在堂下的刘霸虽嬉皮笑脸,但满身的戾气却是掩盖不住的。
郑洵身为刑部主事,任职时间不长,却也审问过不少杀人越货、奸淫掳掠的亡命之徒。
像他们这种恶人,身上总会带有一种令人厌恶的戾气,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戾气也会越来越重。
刘霸身上的戾气尚属此类,也许是他家境不错,所以还未做出什么凶杀大案。但平日里一定也是那种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市井泼皮。
当然,更让郑洵感到气愤的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的剑神张敬修竟然败在了这种人手里,实令人无法接受。
郑洵强忍住心中怒火,冷声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连张阁老的公子都敢打?”
刘霸吓的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啊,草民确实不知道他是张阁老的公子,不然借草民一万个胆子,草民也不敢和张公子动手啊。”
他说得也没错,若是张敬修早将自己的家世公之于众,不光是刘霸,放眼整个江湖,恐怕也没有人胆敢与之动手。
在江湖上,决定地位高低的,除了辈分、武功,最重要的还是背景啊。
张敬修乃大明朝内阁首辅张居正之子,其背景可是大明皇朝,谁人敢招惹?
不过张敬修是个实在人,他只想靠自己的实力闯荡江湖,所以他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守口如瓶,连心爱之人也从不透露一句。
人总喜欢证明自己,即便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
郑洵沉吟片刻,严肃道:“将那日发生的事细细说来,一丝细节也不许落下。”
刘霸连连道:“是是,草民绝不敢有一丝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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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霸的诉说——
扬州,醉仙楼。
酒楼靠西北角有一方不大的戏台,此时台上已演着一出戏,正是昆戏牡丹亭中的一折,惊梦。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饰演杜丽娘的青衣徐徐唱着,行腔优美缠绵,配合婉转悠扬的曲乐,一时间吸引了不少食客放下筷子,专心听戏。
一曲唱罢,赚得满堂喝彩。
戏是好听的,可这世上偏偏就有一类人,当所有人都说好的时候,他偏偏说不好,并以此为乐,且乐此不疲。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突显他与众不同的品位以及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清高。
即便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泼皮。
刘霸忽的将酒壶摔在地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大声嚷道:“这唱的…是什么?难听…难听的要死…..”
众食客都知他是扬州城有名的泼皮,不敢招惹,各自低头吃饭,更有胆小怕事的,连饭也不敢吃了,匆匆结账离去。
掌柜的连忙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哎呦,刘爷,招待不周,您千万多担待...多担待....”
刘霸酒劲正盛,一把抓住了掌柜的衣领,喝骂道:“担待个屁,这戏唱的太难听了,刘爷我听着吃不下饭,你说该怎么办吧?”
明朝,怕也找不出比这还好听的。”
刘霸哼笑一声:“小老儿,你刘爷我当年混京城的时候,听的可是万福楼的戏,你想蒙我?哼哼,找死不成?”
闻言,掌柜的暗暗叫苦,万福楼他是听说过的,远在京城,又称京城大戏院。这曲牡丹亭便是万福楼的班主唐先生所创。
刘霸得意道:“牡丹亭谁唱的最好?当属万福楼最红的名角儿颜茹玉,论身段,论唱腔,比你们这些二吊子强上百倍千倍。不过可惜啊,她现在不在万福楼唱戏了….”
正哀叹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瞄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刘霸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
巧,真是巧。
因为无巧不成书。
他朝思暮想的茹玉姑娘居然就堂而皇之的走进了醉仙楼的大门。
刘霸仿佛是在梦中,眼睛里全都是茹玉姑娘的身影。
“茹玉姑娘,真的是茹玉姑娘!”
刘霸欣喜若狂,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随手推开了挡在面前的白衣人,大喜道:“茹玉姑娘,我想死你了….”
茹玉姑娘却一脸惊慌,蓦地大叫一声:“张公子!”
原来与茹玉姑娘同来的白衣人被刘霸这一推,踉跄几步摔倒在地,脑袋狠狠的撞在了桌角上,直接晕死了过去。
刑部,提审房。
刘霸肠子都悔青了,欲哭无泪道:“事情就是这样,我就轻轻的推了一下,谁成想伤了张阁老的公子,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郑洵一脸懵然,呆呆的问道:“就轻轻的推了一下?”
刘霸坚定道:“真的就推了一下,草民若是说一句假话,是杀是剐,任凭大人发落。”
郑洵还是不能相信,或许说,他不甘心。
华山之巅一剑击败四大剑客的江湖小子,武林大会上勇夺神剑的武当弟子,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的剑神传人。
被一个市井泼皮轻轻一推就给打败了!
这事若传到江湖上,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大人明鉴,那日一定是他事先设下圈套暗害了张公子,不然凭张公子的武功,怎会被人轻轻一推便倒了?”
颜茹玉急道,试图挽回局面。
刘霸闻言大怒,骂道:“你个贱人敢诬陷我,你分明就是万福楼的戏子,却冒充什么书院院长之女,我在扬州城混了几十年,从未听说过什么颜溪书院…”
颜茹玉反驳道:“书香清雅之地,岂是你这等市井下流之人所能染指的吗?”
“嘿呦!戏子难道就不是下流人吗?”
“我不是戏子,我不是….”
“你是,你就是.....”
二人你言我语,争辩不休。
郑洵的目光却落在了第三名囚犯的身上,那个年纪与他相当的少年。
少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愁眉展开,似是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淡然道:“好啦好啦,都不要吵了,戏已经演砸了,曲终人散,都等死吧。”
颜茹玉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的泪水流出,痛哭起来。
郑洵死死的盯着那少年,问道:“你是何人,与张敬修是什么关系?”
那少年以江湖人的礼节抱拳道:“在下李西崖,武当掌门融阳真人的关门弟子,张敬修便是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