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早早出门,开车上班。太阳已升起,露出红扑扑笑脸,照的世界金灿灿的。今年倒春寒,寒流赖着不走,非要和春姑娘纠缠,昨夜寒风吹得世界清冷冷,天却很蓝。
路上车已很多,听着收音机,阳光刺眼。
播音员说:下面要播放几首张国荣的歌曲,随后歌声响起,有倩女幽魂、我、千千阙歌……曲调哀婉。
噢,原来今天是愚人节,每年的4月1日,收音机电台都要播放他的歌曲和他的故事,以示纪念。那是2003年4月1日,他从楼上纵身一跳,留下遗憾一片。当年朋友们还把它当做愚人节故事误传。
歌曲记忆一下子拉到2003年,那就追溯一下那个难忘春天。
那年发生了一场疫情,肆虐中华大地,它叫非典。
那时我刚到北京不久,入行才两年,春天就被上级安排到北京山区里的一所高校,参加中级职业培训,为期半年。
那个春天很冷,也是倒春寒,但山沟里空气异常新鲜。
培训非常正规,被比做业内黄埔,我们是第三期,前面各期培训班人员照片和简历后来都被挂在墙上,以便对后来者进行激励,我们也看到了前两期的事迹与人员照片。
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每天除了上课就是锻炼。
培训班大约有七八十人,人员来自海北天南,像一个加强连。为便于管理,培训班分解成了七个小班,每个班再把宿舍作为管理单元。
我们宿舍四个人,都是北方汉,彼此非常投缘。我年纪竟然是宿舍最小,入行时间也是最短,这在我的人生经历中很少见。
几个兄长对我非常照顾,平时聊天跟我分享他们行业经验,我则打水拖地,把宿舍里面的公共活儿抢着干。
课余时间,常常看见我们四个人的身影,徜徉在美丽校园,或说说笑笑、或在操场球场把身手伸展。
校园里春光随着春花而灿烂,迎春连翘丁香桃花玉兰……
以为这样过了春天就到夏天。
谁曾想情况突变。
听广播说北京有了非典型肺炎,主要是传播sars病毒(简称非典),从广东那边往内地流传,有些地方已经戒严,但我们没人把它当回事看,认为这事离我们太远。
听广播,北京的SRAS病例一例两例慢慢增长,忽然一天大爆发,北京也成了疫区,各大中小学停课,公交消毒,满城静寂。
我们在山沟里也不安全。
我们班一个同学参加职称英语考试时,他考场中坐在他前面人竟是非典患者,他在不知情下被传染……
这个同学携带病毒回校园,上课与我们彼此坐的很近,同宿舍的哥几个也可能被感染。
那个考场参加英语职称考试的人,接连暴发被确诊感染非典。我们班的那个同学马上被强制隔离,虽然还在潜伏期,已确诊感染非典。
学校有人染非典的消息一传出,校园顿时一片慌乱。
‘’把和非典病人接触的人,全体隔离!‘’
校方当机立断。
我们住的宿舍楼层迅速被封闭,不许人员进入和出去。
但我们住的太密集,万一我们再有几个确认感染非典,楼上楼下的学生可就太危险,必须把我们单独隔离。
学校立即把一幢三层的教师办公楼腾空,作为隔离场所,屋子我们两人住一间。学校动作迅速,找人把我们宿舍里的铁床架子搬入,并在水房给安好了洗澡的热水器,显然要长期作战。
那天下午刮起风,宿舍门口到教学楼之间拉起了两道警戒线,我们在线里,把家搬。
没人敢靠近我们,远远的警戒线外学校师生戴着口罩对我们指指点点,这些瘟神咱们可都离远点。
我们每两个人抬个床板,把行李被褥放上边,队伍稀稀拉拉,走走停停,歇一歇干一会儿,累的胳膊几天后都酸。
来回搬了两趟,在寒风中终于把床板和行李都搬完。
还没等我们进入新楼中,就见几辆大卡车呼啸而来,很多民工戴着口罩,咣当咣当,从车上扔下很多遮挡板和钢管。
这些民工干活可真利索,三下五除二,不一会儿遮挡板就全部立了起来,把我们的住宿楼给围挡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连猫儿狗儿都钻不进来。
大家一看这架势,刚才还不以为然呢,这会儿心里也犯起嘀咕,这么兴师动众,非典有多么厉害呀?我们还能不能走出这道门?
房间正收拾着呢,忽然就进来几个戴着防毒面具、穿着防化服的人,拿着消毒枪对着我们的房间和楼道,把每个角落都喷了个遍。
同学的恐惧心更甚,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得,有几个人在这个夜晚忽然发起烧来,同学们更是心惊胆战,发烧的都被暂时隔离,观察几天后没事才被放回。
这个消毒仪式每天早晚两次都要上演,我们也慢慢习惯,麻木的对他们视而不见。
但是有增加两项新工作早晚两次量体温,做记录,还要喝几碗板蓝根的药汤。
封闭时候,我们要么下楼到围挡区内溜达溜达,要不搬个板凳坐在楼下收听学校的无线教学广播(给每人发了一副大耳机),要么在宿舍看看书。学校有个要求,要我们尽可能不要集中,不串宿舍。为自己和他人生命负责。
吃饭也被特别照顾,每到吃饭时间,就有一辆专用的送饭卡车停到我们宿舍楼门前,几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把我们的饭菜从车上取下,按人数放到我们楼前,然后汽车飞驰,绝尘而去。
等车开走后,负责人把吃饭哨吹响,每个班级派两个人下来,把饭菜取走分发。
刚开始吃饭时,大家都在自己房间,两个人默默吃饭,等风声不紧时,我们哥四个又聚在一起吃饭聊天。
收音机每天都有坏消息传来,XX地方非典又扩散,新增病例XX例,弄的人心惶惶然,幸好大家家里都安好,我们的心稍安。
日子一天天流淌,天气慢也慢变好转。
记得那天愚人节,有人收到信息,说张国荣跳楼把命丧,大家说这个玩笑不好玩。后来经官方媒体证实,这确实是真消息,我们反倒心里沉甸甸。心想命运太弄人,大明星闪光灯下多光鲜,但也不能摆脱抑郁症的纠缠。
想想我们,命运又如何?自己都不知道啥时候能出去。
凡事物极必反。
随着天气的变暖,政府的有效措施和全民的配合。非典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们的遮挡板拆除了。
当我们自由自在的走在校园里,望着蓝蓝的天空,阳光明媚,深呼一口气都那么甜。
瘟神终于走了,没再出现。
那次大灾难,我们被卷入其中,身不由主,深深体会到瘟疫可怕和人在大瘟疫前的无助,我们能做到的就是不慌乱。后来知道,我们在被封闭期间,外面的人们,在这场灾难面前,有很多志愿者奋斗在抗击非典一线。历史上的每次大灾难,都有英雄人物闪现,人性光辉,千古流传。
宣布瘟疫得到控制,我们对不再隔离。我却乐极生悲,因还不能集中上课,平时我们没事就天天打球锻炼,没想到运动过度,一天在蓝球场上抢球,就听腿嘎嘣一声,就此变成伤残。
唉!这个20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