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朋友陈旺对着我伸过来一只中华说“来，抽一个根。”
我接过来叼在嘴巴上，从口袋摸出打火机把我和他的烟都点上。
他深吸一口烟吐像吹泡泡似的把烟雾吐出来说“这烟还不错，但是我还是喜欢抽红双喜，那是我抽的第一支烟。”
我说“你几岁开始抽烟。”
他说“7岁，抽的就是红双喜。”
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确定么。”
他笑了笑说“是7岁，我还记得那年发生的所有事。”
2
陈旺说那年他7岁，刚上小学一年级，从没见过父亲什么样，母亲只跟他说他父亲去了天堂。
他当初看着母亲说“那为什么我们不跟父亲一起去天堂。”
母亲粗糙的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我们也会去的，只是时间还没到。”
他就问母亲说“那什么时候才算到时间。”
母亲笑了笑说“得等你长大。”
他天真的回答说“那我要快快长大，这样就能见到爸爸了。”
他母亲干的是裁缝工作，当初班里的校服，只有他的是他母亲单独帮他缝的，校服看起来跟别人有点不一样。就跟他本人一样，跟大家有不一样的地方。他在看同学们打架的时候，打不过的那一方，经常会特别雄气的插着腰指着别人说你们等着我叫我爸爸过来打你们，然后特别潇洒的转身而去。爸爸，熟悉又陌生的词。
他本身性格特别孤僻，但是骨子里面有特别的倔强。看着别人放学都是爸爸或则妈妈来接送，他则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回家。一次在学校被几个同学欺负，追着他打，一路追，摔了又爬起来跑，跑了又摔，就这么磕磕碰碰的地上都有了一些手脚磨破皮后留下来的血迹。实在跑不动，他突然心生一计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插着腰一脸神气的指着别人说“你们等着我叫我爸爸过来打你们。”
一说完见那几个人一愣，心想有了效果。谁知道里面有一个，鼻涕流着半拉子，都没来的急吸进去的男生说“我妈妈说，他没有爸爸。”这么一说几个人奇了怪了，还有人没有爸爸的都满脸疑惑。
但是陈旺一听急了眼大声说“你才没有爸爸呢。”
那个男生刚吸进去的鼻涕又留了出来接着说“那你明天叫你爸爸过来。”
陈旺说“你们等着。”
第二天他们几个人又围着陈旺说“你的爸爸呢。”
陈旺一转身又跑了起来，那些人又去追他。他跑不动了还想故技重施，谁知道那几个小毛孩不吃这一套，直接扑上去打的他鼻青脸肿。那几个人打累了，他就从地上爬起来，找一个有水的地方把身体上脏的地方洗干净。他怕母亲知道打他，他一回到家，妈妈从缝纫机上站起来，看到他破洞的衣服和有点变形的脸，忍不住抽出衣架抓着他对着屁股一阵抽打。最后把他赶出了家门，我在门口哭泣，但是他听到了母亲在房间里哭泣的声音。就逐渐停止了哭泣，默默等待母亲开门。后面他知道母亲是不愿意让他看到她哭泣才把他赶出去的，进门吃了饭上了床睡觉。
3
母亲颇有姿色，曾经是大家闺秀，也曾经是贤妻良母。家道中落，被父亲一阵狂追最后屈服。琴棋书画不能说样样精通，但至少识文断字是没问题。有时候下午空闲的时候，都会自己泡一壶茶，做点小点心坐在院子里独自品尝。他有时候想吃，都要去学习她那优雅的吃法。
那帮小鬼知道了他没父亲好欺负，经常过来欺负他，没办法他只能跑，但是跑不过他还是会故技重施。
这次他回过头说“你们在欺负我我就叫我爸爸来打你们”
掉了一颗门牙说话有点漏风的一个男生说“你爸爸呢叫他来啊。”
陈旺突然想到说“我爸爸去了天堂等他回来你们就要被打了。”
上次流鼻涕那个令人厌烦的声音又传的出来“我妈妈说去了天堂就是死了的意思。”
陈旺有些生气了说“你才死了呢。”
吸了一下刚流下来的鼻涕说“这是我妈妈说，不信你可以去问你妈妈。”
陈旺生气的跑了过去，一拳打到他脸上，被流下来的鼻涕弄的手上黏黏糊糊的。本来是几个打一个现在反倒变成了一对一单挑，那些人在那里看了一直起哄。一个换一个不亏，两个人都鼻青脸肿的回去了。
打完架又去找有水的地方洗干净往家里走，母亲看到他这样又是对他一顿打赶了出去。这次他没有哭，他知道母亲在里面哭泣。新的一天，那个鼻涕虫把父母都叫过来了，老师也把他的妈妈叫过来。鼻涕虫一看他只有妈妈过来就大声说“你看我就说他没有爸爸吧。”陈旺又上去跟他一阵扭打，被老师一拉就拉开了。
鼻涕虫的父母特别理直气壮的一直在训我，他母亲一直在连声道歉。最后他们走后，鼻涕虫的母亲又反回头说了一句“没爹教的孩子就是没素质。”
他抬头看到了母亲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她拉着他回家了。这一次没她没打他，她跟陈旺说要让他去更好的学校上学接受更好的教育。他当时就连声答应了，从那时候开始就在放学的时候有不同的男人从他家里走出来。
没过多久警察进来了，抓了他母亲说她涉嫌卖淫。当时不知道卖淫是什么意思，他就对着警察说“我妈妈那时候能回来。”
警察用粗大的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那得看你母亲表现了。”
他就说“那我跟妈妈一起走，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警察没理他抓着母亲上车就开走了，他去问了问周围的邻居，才知道妈妈被抓进了监狱，他问了具体的位置就跑回家里从抽屉拿了最后的五块钱。去买了两根一块钱的烟，拦住公交车坐了上去。带着仅剩的三块钱和两根烟，和背着一个草席就去找妈妈去了。到了站下车，他跑去对看守监狱的一个男子说我想见妈妈。说完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那根烟被汗水打湿都软了，他递给狱警。狱警一看笑了笑说”你可以见你妈妈，但是不要太久，你知道你妈妈在哪里么。”
他说“不知道。”又准备从口袋里掏一根烟递过去，狱警一看笑的更欢拒绝了他。便牵着他进去找了妈妈，他看见狱警在回去的路上把他的烟直接丢到了垃圾桶。但是没关系他看见了妈妈，他妈妈头发凌乱的坐在一个角落看到他来了赶忙上去问了问情况，就要把他赶走。
他说“妈我把草席都带来了，我睡旁边不占位置的。”
他妈妈当时抱着他直接哭了出来，最后狱警过来说时间到了叫他出去。他不肯死死抱着妈妈，狱警过来拉他他对着狱警的手大咬了一口，狱警“啊”的大叫了一声便抽出警棍想打他。最后母亲用力把他推开，死死抱着狱警声泪俱下的求了一下狱警气才消，直接把他抱起来带了出去，他想反抗但是看到妈妈的哀求他放弃了。
当时他非常倔强就是不走在监狱门口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铺草席睡在哪里，晚上经常被蚊子咬的睡不着一身红包，但是第二天看到妈妈从监狱门路过去劳动他就非常高兴。饿了就买面包，最后钱花光了没办法，就拿起了最后一个烟借了火抽了起来当时就觉得很呛但是有种突然放松的舒服感，那些狱警看他在草席上抽烟的样子很搞笑便经常去哪里调侃他，有时候也会买东西给他吃。好在妈妈没多久就出狱了。妈妈一直带着我到长大，她也兑现了她的承诺她也去了天堂。
4
看着抽着烟回忆往事的陈旺，多了一分沧桑，他经历了我不敢想象的事情。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乐观的人生态度，也正是这一种态度支持他走到了今天。
我们能面对面喝酒，他能用旁观者的感觉跟我讲述了这个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