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理湖南过去，那边有一个长凳，恰巧我拿着一本书，于是在惊蛰刚过的春风里，我享受着晒太阳的自由权利。
从长凳的西北方向二十米处，有一个亭子，里面坐着两个女孩子，她们在大声聊着天，很巧，她们聊的女孩子，我认识。
我的心思从书里头出来了。我想起了那个曾经在学院里像明月一样的女孩子。
那个女生，终究是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在别人口里，是羡慕，还是唏嘘不已，都不过是和明星绯闻一样被用来消遣时间的。
那个女生是杨老师班里的，她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穿衣打扮也很在行，给人的感觉也很青春明丽，恰巧我是那一届的辅导员，她又加入了学生会，后来又成了文艺部部长，所以我对她印象挺深的。
有次和杨老师闲谈，问起那位姑娘（叫她星星吧），杨老师叹息几声，星星很是机灵，但是又很会利用自己的机灵，如果一直是这样，必定成不了大气候。
我也笑笑，做老师的，对自己学生期望都高，我看星星前途无量。
“她才大二，就已经心思不在学习上了，你也知道，在我们这个专业，不考研那就等于没出路。”杨老师顿了顿，“学生会干部没什么了不起的，说实在的，也就是会办事儿，但是这个世界，尤其咱们中国，不缺世故里的滑头的，你又知道。”
我那时才刚研究生毕业结婚，自然不如杨老师看学生看的准，但我还是不信，我觉得星星很机灵，又聪明，一定会很有出息的。
星星在大三的时候，犯了错，被取消了预备党员的资格，但是在院里头的几次活动里，我仍时常见她的身影，不过那时，她的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多了迷茫。
我那时也听到过一些关于星星的传闻，很多学生私底下讨论星星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而且三教九流，从不在乎。
其实我心里也是担忧的，在大学，不认真学习，就已经在就业方面比别人短了好半截。
后来几年，因为生了小孩子，我去了离家近的医学院工作，那几年，我不曾知道关于星星的任何消息。
对于一个大学老师，说实话，就算带过课的本班学生毕业了，也不一定会保持联系，而且光是根据学生在校期间的表现，是很难判断一个学生毕业之后事业成功与否的。
有的学生在学校里木木讷讷，可是他们在社会浸淫几年，能说会道，和以前判若两人。所以大部分大学老师，对于听自己课的学生，是不会说过分的话的，甚至会在心里使劲儿想象哪位学生几年后的反差最大。
可是星星，当我听见关于她的消息时，我几乎是震惊的。
我回到学校本部的时候，星星已经毕业大概七年了。
“她在大四的时候，在校外与男友同居，很狗血的电视剧情节，怀孕了，男方家里有钱，坚持要小孩，可她不肯生下孩子，便去做手术，那时小孩已经七个多月了，很巧，给他做手术的男医生，是她处过的一个对象，你说这得有多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处了男朋友，她去流小孩，结果生下来一个很健康的男婴，男方倒是很高兴，可是星星不知道怎么了，不仅没有结婚，反而和男生分了手，后来听说小孩子在男方那里，星星的父母一直想把孩子抱回来，于是双方闹着打官司，如今小孩都快二年级了，孩子还是在男方那里。”我问杨老师的时候，他露出一副难以描述的表情，似乎沾沾自喜，又似乎惋惜不已。
“那你知道星星现在怎么样了吗？”
“听说她回了小城，和自己的初中同学结了婚，做了老板娘，可是她再一直没有孩子。”
那两个女生还在讨论，话题已经不是星星了。
我想起来我刚到这个大学教书的时候，第一节课，我给我的第一届学生说，“抱歉，我第一次讲课，有点紧张，希望你们不要在意。”下面一个女生说，“我们都觉得你很棒。”
想起来考研的时候，我的班主任给我说，你很聪明，很有前途。不知道现在，我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也成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回过神来，心里不是滋味，那两个女孩子还在叽叽喳喳聊天，我却失去了享受阳光的心情。我合上书，起身离开了明理湖。
在南山之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