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无比的月亮出现的时候,我发梢为之一震:一步之遥这部电影,终于切换到了姜文最擅长的频率,以前那些花哨浮夸的铺垫,都是姜大爷逗你们玩儿呢。
你看你看月亮的脸,是不是到了打脸的时间?
在马走日和完颜英看月亮之前,这部电影毫无亮点,乏善可陈。文章饰演的武小七,带着满身的锅气,像个被抛弃的怨妇,求马走日操持花魁大赛,马走日找来项飞田,要力捧老情人完颜英再度卫冕。
于是一场伪百老汇歌舞秀上演。网袜与鸵毛齐飞,长腿共翘臀一色。舒淇饰演的完颜英用裸捐赢得魁首,站着就把腿给劈了。这还不够,还要拍卖初夜权。这段冗长的歌舞闹剧,还夹杂着姜文和葛优的大段双人相声,分不清谁是捧哏谁是逗哏,包袱抖的惨不忍睹。郭德纲看了,估计恨不得拉着于谦跳上台:您二位也太不专业了吧。
姜大爷还真是逗你玩儿。《了不起的盖茨比》那舞蹈和音乐,那场面调度,那风骚的镜头走位,才是华丽,美不胜收。姜文志不在此,但又要给观众一些甜头,就只能走艳俗的路线,“站着把钱挣了”变成了“弯腰把钱挣了”,又觉得羞耻,就只能用肥皂泡把自己和葛优包起来。
可姜大爷这心性,就是栓不住的野马。肥皂泡太过于憋屈,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吹炸了,爱谁谁。
于是,从舒淇和姜文畅游车河,从灯火辉煌的街头到荒烟蔓草的野外,一轮面色惨白的大月亮滚滚而来,姜大爷就光了膀子,谁都不伺候,众乐乐不如独乐乐,开始由着性子打脸。
这才是真正的姜文嘛。
从此海阔天空,从此一路撒欢,从此直抒心意魏晋风度。
说起来舒淇的角色真是悲剧,就是交代故事的背景,早死早超生,把完颜英死之前的镜头全剪了,都没影响。可姜文不能这么任性哇,《让子弹飞》票房大卖之后,姜文不能不对市场有所妥协,就算他是阮籍,也不能一开始就对观众翻眼白对伐。
周韵是自家人,是姜文手里任意揉搓的面团。武小六这角色,更像是道具,让她救人就救人,让她劫狱就劫狱,让她私奔就私奔。就连洪晃和周韵探讨爱情观的重头戏,周韵的辩解,都没法和洪晃的现实主义台词相提并论——嗯,这才是姜文的目的——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爱情至上的傻姑娘,洪老师这么本色出演现身说法,多么痛的领悟,都打脸打不醒的话,也只能自求多福。
王志文饰演的王天王,上海话说的尤其地道。没这部电影,都忘记王志文是正正宗宗上海爷叔了呢。不过姜文对于民国魔都并无热爱,连布景都草草了事,一眼就看得出的假,最后的追车镜头,更是一转眼就白天忘了夜的黑,瞬移到了福建客家人土屋。
超时空转换,姜文在《太阳照样升起》里面玩耍的随心所欲,但《一步之遥》里面,没有陈冲和黄秋生,只有舒淇和葛优,姜文没法用陈冲和黄秋生的爆发性演技填充张力,只能用画面感聊以自慰,这也是《一步之遥》的遗憾之处。
随着《让子弹飞》在政治隐喻上被过分解读,姜文烦死了这样的标签。凭什么要被舆论和观众的趣味裹胁,成为政治隐喻的炮灰啊?姜文不屑于被体制裹胁,同样不屑于被普罗大众的审美恶趣味裹胁。你看你看月亮的脸,你看这次我打谁的脸?答案不言而喻。
用武大帅的娶妻观、洪师娘的男人观,去打文艺女青年爱情观的脸;用王志文的戏中剧、武小六的影中影,去打文艺反映现实又高于现实理论的脸;
用血红色的唐吉可德式风车,去打政治隐喻上瘾观影患者的脸;
用长不大的孩子,来打自己又想要票房又想肆意妄为的脸。
姜大爷就是这么任性,有了放纵的资本,就故意翻白眼。
但电影真的是蛮好看的,从月亮出来之后,开始,啪啪啪的密集打脸。
这个看脸的时代,姜文只能带着铁面具,打别人脸的同时,让观众打脸。
一步之遥:姜大爷带你去打月亮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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