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在路上观察自己的影子。路灯是烟黄色,透过氤氲的薄雾以及浓厚的树影,一笔笔添到地面上,散乱得有些漫不经心。我的影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可它怎么看都很年轻,看不见任何皱纹和斑点带来的瑕疵。不知道它是从哪个镜中的世界来的呢,我存在于过去、现在以及将来的一举一动,俱如此这般地投影到那个世界,不知道为何全都变成了黑暗。它躲在那个暗处邪恶地笑,作出各种匪夷所思的表情,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它时刻坚信着自己的所见所听,并以为自己必不至于乏味。走到十字路口,影子成了三个,或许更多。这几个影子彼此之间大概是看不见的吧,谁也没料到会有另外一个和自己如此相像,如此整齐划一地做着和自己相同的事。
如果二维里存在着多个和自己互为镜像的二维,我们就没有理由不相信,这偌大的空间里面定然会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空间,另一个甚至多个我,在做着我们现在所做的事。
想到此,我对这几个影子愈发地感兴趣了。我举手、摇头、扭腰、踢腿,玩的不亦乐乎。我仍记得,小时候,我是顶喜欢玩那种把手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成手枪、小白兔、老鹰等状的游戏的。可年纪越大,我就越来越不关注这些,游戏什么的再也不知道一个,渐渐再也没留意过整天踩在脚下的影子,只关注现实生活的利益得失了。
我越来越警醒般地感到自己的生活是一只特大的铁笼,生活在里面简直透不过气了。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目力望向远方,那里丛丛的树木被烟雾笼罩得鬼影重重,使我模模糊糊地看到,那里果真有一排粗壮而强韧的栅栏,严严实实地从地心直入云端,令我们再也逃不掉了。
也许铁笼的外面,会有一群不知什么样的东西,有时顾不上瞧着我们,有时却兴味盎然地盯着我们发笑吧。
可不是么,它们称我们为它们的影子,我们称它们为我们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