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一个书店的店名。当我遇见它时,其实我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它,我知道它的时候,它已经向人们说“再见了”。我得到这一消息的一刹那,却是一份莫名而又由衷的伤感——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说再见了?就像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即使是素不相识者,也总能引起你一种说不清的悲怀。如果想说清楚点的话,那可能是同类之间的伤悲,是预示自己结局的一种伤悲和落寞。
然而我与“遇见书店”既非同类,亦无过往之情,甚至连一次谋面都没有。如果有机会,我是否去与它相晤呢?我心里没底。人大概总是如此,失去了才懂得了它的珍贵,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然而下次,下次依旧重复着同样的故事。这就像当某某建筑存在时,观瞻它的人似乎不多;而当它成为遗迹时,人们却去瞻仰它存留的一堆废墟,似乎废墟的价值远远高于实物。比如说圆明园、大明宫等,当有些人准备复原它们时却遭到了否定,因为只有在遗迹或废墟上,人们才可以尽情地想象自己心中的圆明园和大明宫,这也可能就是废墟和遗迹的价值……
“遇见书店”要关了,我是从朋友圈得知这一消息的。朋友圈每天有很多消息,但从没有让我如此伤感过,有时可能会吃惊、愤怒、失望,当然也会高兴、快乐……独独这一次是伤感。我百思而后得一解:大概是我还算是爱书之人吧,虽然不一定是那个爱读书的人。所以我希望它长久存在,可能某一天我会进去读书或买书。其实它的存在几乎不关我的痛痒。
曾几何时我还是喜欢逛书店的,尤其是上大学的时候,在书店流连不舍,在那些相当于自己半个月饭费的书前黯然离去,有时咬咬牙买一本,然后……我喜欢在书店逗留,哪怕是装清高,似乎那是一种时尚。现在想来,那是一种多么高贵的时尚啊!我如今经常被人赞为“腹有诗书气自华”,我知道这有现代人许多恭维的成分,但这点诗书气应该是从那个时期开始濡养的吧?我突然想念起那时在书店逗留而囊中羞涩的情景,那个和女儿在北京图书大厦外面吃煎饼果子的样子,女儿没有怨言,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回头一想谁认识我一个外地人呀?然后,然后我们又兴高采烈地进了书店,女儿高高兴兴地捧着金庸的《神雕侠侣出》出来了,然后又高高兴兴地捧着《福尔摩斯探案集》出来了,然后又高高兴兴地捧着《哈利波特》出来了……张家口新华书店,女儿的很多钢琴书就是从那里买的。后来我们去了北京,就再也没去过张家口新华书店……偶尔从那里路过总还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感觉。
读书确实令我改变了不少,我的气质修养,还有我命运的一部分……我算不上是一个爱读书的人,只不过不讨厌读书而已。这大概就是看到我未曾谋面过的“遇见书店”伤感的原因吧。因为书,我们暗暗结缘,虽然我们未曾谋面。书就像我的一个老友,即使多年不见,但是我们永远拥有一种契合,一种无法忘却,更不可能抹去的情感,这就像烙印一样。
原来我很爱它,我竟浑然不觉。这是一种渗透的爱,就像我对女儿对母亲的爱,是一种不知不觉,并且不会随岁月消失的爱。原来我爱了它这么多年……我噙着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为了那个即将关掉的“遇见书店”。我还没有遇见你,遇见书店,让我看你一眼好吗?
“在一个不以书为贵的时代,我们依然坚定地选择了书;在一家又一家实体书店倒下的时期,我们无比坚定地选择了书店。”这是五年前书店的一段广告文字,如今读来却是那么扎心。这个城市的一盏灯暗了,它会在我心中亮起……
感谢你,遇见书店,唤回了我一份珍贵的感情,让我实实地感动了一次,感动于书,感动于我那个青涩的岁月,感动于我如今的所谓优雅和豁达。
书,曾经给了我许多,以后还会给我很多。遇见书店,作为你的一个素不相识的顾客,以此来作为我给予你的告别礼,可以吗?
2020年9月26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