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纵使相逢应不识
“截虽入空门,但‘知恩图报’四字或不敢忘,贫僧幼时幸得神树庇佑方得幸存,今神树有难,岂有退让之理?”阿呆穿着一身僧袍,对着前方的道人道。
“好,好,好!”道人退后三步忽然厉声道“放箭——”
霎时间,无数利箭刺破空气朝阿呆射来。
阿呆施了一个佛门的狮子吼,将所有箭枝震碎。那道人见了,当然不肯罢休,又施展了诸般手段,但都被他躲过去了。
突然,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却忽然间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那道人见了,竟撇下阿呆,却一指点在那金斧上,口中念念有词道“九灵金母,急急如律令”,阿呆只见到那金斧金光大放,蓦地一闪已然到了古树上空,它越变越大,眨眼睛已然变得如山如岳。随着道人一声“疾”喝,那空中的巨斧携着雷霆之势瞬间朝古树斩来。
阿呆来不及细想,猛然一跃便已挡在了巨斧的身前······
“啊——”
“少爷,你又做噩梦了?”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婢女听到了声音,迅速走了进来,用毛巾轻轻替宇文熠,也就是阿呆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宇文熠对她视而不见,挥挥手,让她下去。
又是这个噩梦,这些年来他已经做了很多次这个梦了,每次梦到的都是一模一样,只是每次在巨斧即将斩到自己的时候,自己就会惊醒······每次做这个梦他便会忍不住想到那个关于“夭”的故事,想到夕月,想到十年前发生的那一幕幕惨剧·······
那天,他逼走苏夕月后,本来已做好必死的准备。没料到却被赶来的大将军宇文武救下。
原来宇文武乃当朝大将军,文帝时因其子宇文宏兵败,致使北秦连丢两城,鬼戎兵锋一度直逼长安。文帝一怒之下削去其父宇文武的官职并贬下狱,宇文宏的妻子那时刚生下儿子不久,听到宇文宏兵败身死的惨信,竟上吊随他而去,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
宇文武无奈,只好在自己下狱前遣心腹将孩子放在苏府门前。新皇继位后,宇文武便被赦,前不久宇文武又被官复原职,接到的第一个命令却是屠灭苏府·····尽管他对有着护国公之称的苏陵充满着同情,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命令,只是同时却派遣心腹小心搜寻他当年寄放在苏府的幼孙·······
见到阿呆的第一眼,宇文武便知道自己找到了——虽然阿呆年纪尚小,但是眉目间依稀还有自己几分模样。其举止间更是有着宇文家独有的气质。于是他立即喝退了属下,随便编了个借口将他救下,又将这里的消息进行封锁。
他走下马,慈祥地同阿呆进行了一番交谈,不出意料,男孩果然就是他的幼孙。激动之下,他把一切告诉了男孩,就要带他走。没想到,男孩却拉着他来到了一个三岁幼童的身前,宇文武不由眉头一跳,一番挣扎后还是决定收留这个苏家的幼子······
就在苏家被覆灭后不久,鬼戎仿佛接到信号,在第一时间其五十万铁骑便朝长安杀来,这次,没了苏陵的秦国,再没有挡住鬼戎的兵锋,长安很快便沦陷了。郭尚带着臣子,仓皇的逃到金陵,在那里重新建立了国都。
“哎!不知月儿如今怎么样了·······”宇文熠叹了一口。起身也不叫侍女,自己穿好衣服便向外面走去。
刚走没几步,迎面走来一人。
来人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看着像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书生见到宇文熠,不卑不亢的抱了一下拳,道了声“公子”,那声音却是与他廋弱的模样截然不同,竟如同金石碰撞般,说不出的干脆冷冽。
“先生,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我让你打探她的消息,可有进展了?”宇文熠一把拉住梅复的手,紧张的看着他。
“幸不辱命!”梅复那苍白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属下通过这些年暗暗编织的情报网发现近来许多地方出现了一个名为‘白莲教’的神秘组织,他们通过在边境地区吸收信徒发展极快,这令我极感兴趣,我亲自潜入‘白莲教’的老巢冀州,通过一番调查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梅复说着顿了一下,脸上现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宇文熠连忙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若我所料无错,白莲教当是苏陵大人的旧部所创——那白莲教虽大,其为首的却是一个女子,白莲教的信徒都尊称她为圣女。依属下猜测,这圣女应该便是苏夕月小姐了!”
“好,好,好!月儿还活着便好!”宇文熠激动的握紧了梅复的手,许久他才缓过神,连忙尴尬的松开手,对着梅复道:“先生快去休息,本来你身体便不好,这次实在是辛苦你了!明日我为你摆宴!”
看着梅复远去的背影,宇文熠不由得感慨自己运气,竟然能够得到这般人杰主动前来找他效命。摇了摇头,宇文熠将深邃的目光投向北方,喃喃着:“月儿,等着我——有朝一日我会八抬大轿,光明正大的把你接回来!”说着,他握紧了拳头。
“祖父大人,孙儿决定了,请祖父大人成全!”宇文熠跪在地上,看着座上面容慈善的老人。
宇文武叹了口气,道:“你过来。”
宇文熠连忙起身走到他面前。宇文武用手慈爱地在宇文熠脸上轻抚,低声道:“你想清了?战场无情,生死难料,你父亲便是战死在那·····我只有你一个至亲,你若留在京城,我保你可以荣华富贵一生。”
“孙儿想清了,此去荆州,一为国恨,一为家仇。鬼戎杀我同胞,占我城池,此仇不共戴天!父亲战死沙场,也是拜鬼戎所赐,此仇不可不报!孙儿宁愿血染沙场,也不愿在家苟活!”
“好!果然是我宇文家的种!”宇文武激动的用手拍了拍宇文熠的肩膀,朗声道“若非顾全大局,我早就率军杀过去了。你既有此志,爷爷必当助你。你且好生准备,不出三日便有圣旨下来!”
“是!”宇文激动的回复道。接着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对着宇文武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道:“恕孙儿不孝,不能在祖父身边朝夕侍奉······”说着,宇文熠双眼已然湿润。
宇文武没说话,只是用手在他头上轻轻抚着、抚着。
青砖古道上,一行人说说笑笑的从远处走来。为首的是三个骑着骏马的男子,后面跟着八九个挑着行李的仆从。
“铭儿,这次你嚷着要来,为兄依了你,到了军中可要听话,知道么?”宇文熠侧过头对着身旁骑着白马的少年道。
“知道了,兄长。”宇文铭乖巧的点着头。
宇文熠看着他日渐成熟的脸庞,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伟岸的身影,那个被无数人崇拜、恐惧的护国公,一时不由得有些神情恍惚了。
“公子,前面有个客栈,我们先到那休息一下,晚上应该就可以到武陵城了。”梅复对宇文熠说道。
“哦···好的”宇文熠回过神道。
很快一行人来到客栈坐了下来。随便叫了几个菜,几个人便大快朵颐起来。这时,旁边刻意压低的谈话声传入宇文熠耳中:
“六子,你听说了没?刺史大人被人刺杀了?”
“什么,刺史大人死了?”
“嘘——小点声,听说是因为他杀了太多白莲教的人,被白莲教的人杀了”
·······
宇文熠听到白莲教三个字,眉头一挑。皱眉想了一会,没说什么。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武陵城,可能是因为城中刺史刚死,官府竟没派人前来迎接。宇文熠也没急着去军中报到,而是和众人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赶了几天的路,众人早已累了,洗漱完后,便各自回到房间睡下。
宇文熠躺在床上细细地想着今后的打算,想着想着却又想起了苏夕月。她还好吗?现在在干什么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再见,她还认得我吗?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模样了······
忽然,宇文熠只觉脖间一凉,定眼一看,不知何时一把匕首已贴在自己脖上,宇文熠不由大惊,他武艺不凡,没想到被人把刀搁在脖子上了才发现,真是令人羞愧。
这时旁边一个声音冷冷地道:“想活命就别动!”令他诧异的,却是一个女声。
宇文熠疯狂转动着大脑,紧急思考着脱身之策。忽然他感觉脖上刀锋一松,他惊奇的抬头,却发现握刀的女子竟是直挺挺的晕倒在了他的床上。仔细一看,鲜红的血液正从女子的衣襟内溢出。
正当他纠结如何处理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里面的人,速速开门,我们奉上命前来搜查逃犯”
宇文熠眉头一皱,随手用被子将那女子盖住,下床打开门,不等那些士兵询问,掏出一块令牌道:“我乃新任的校尉,怎么?逃犯查到我房里来了?”他冷冽的声音让周遭的空气温度似乎都在急剧下降。
几个士兵顿时吓得满头大汗,连忙不停地鞠躬道歉。宇文熠挥挥手将他们打发走。复又来到了床前。
这时宇文熠才能朝那女子仔细看去。却见她身着一身黑色劲装,脸上蒙着一条黑色的丝巾,遮挡了她的容貌。即便如此,从她此时妖娆的身姿便已可知其必是一个绝世尤物。宇文熠随手扯去她脸上的丝巾,顿时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便惊心动魄的漏了出来。即便是冷淡如宇文熠,一时也不由得一振失神。
许久,宇文熠方才艰难地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到了她身上的伤口。从行李中拿来药物和绷带,对她的伤口进行了一番细致的处理后,不知不觉已是五更时分了。宇文熠有些疲倦地躺倒在床上,很快便呼呼睡去。
五、不破楼兰终不还
苏夕月,哦不,现在的她应该叫姬夜雪了。她突然惊恐的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还能感应到周边的事物。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应四周,便发现空中突然现出了一柄金光灿灿的大斧,那斧嗡的一声,下一瞬便已朝她斩来。一股死亡的气息霎时笼罩在姬夜雪的心头。她仿佛已看到自己躯干破裂的惨象了,一时只觉遍体生凉。
就在这时,一个和尚突然跃起朝那巨斧挡去,那和尚的身影似乎还有些熟悉?姬夜雪连忙细细感应,却震惊的发现那个和尚竟是死去十年的阿呆!她想大喊,想要阻止他,却绝望的想起自己不能动,也不能说。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巨斧挟着雷霆之势斩在他身上,随着巨斧落下,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
这时,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又一道雷电,打在她身上,一股剧痛顿时充斥着她的感官。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只是心里仍拼命挣扎着想要冲出去,冲出去抱住阿呆······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姬夜雪身上陡然散出一股异香,接着她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枷锁碎落的声音,身体一轻,下一刻她已经挣脱束缚朝空中那个正掉下的身影飞去,随着她飞起,天空中下起了一场绚丽的花雨,层层的花朵将她和阿呆包围、缠绕着,姬夜雪的身体急剧变小,几个呼吸间已从一棵桃树化成了一个人形,片刻间,她已是恢复了自己绝代芳华的身姿。
她一把搂住阿呆,但任凭她如何哭喊,他只是毫无反应······
绝望的凄厉声从姬夜雪口中发出,音波划破了层层桃花,撕裂了空气,割断了那正呆滞地看着这一幕场景的道人与士兵的咽喉,空中跟着掀起一片血雨。
泪水从姬夜雪的眼中涌出······
姬夜雪痛苦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侧目看去,旁边竟然还睡着一个男人!她脸色一变,伸指就朝那男人喉间戳去。手刚抬起,一股剧痛却突然从腹部传来,她不由闷吭一声,止住了手。她这才想起自己腹部先前受伤了,低头看去,却惊讶的发现那伤口不知何时已被包扎好了。
她一怔,神情异样的看着那个熟睡的男子。沉默片刻,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站在床前,犹豫了一下,她将那个她在白莲教的信物——一个镌刻着白莲的玉佩从腰间取下,轻轻放在男子的身旁。
黑色的面纱再次遮住那张能够颠倒众生的俏脸,只余一双如冰霜般寒冷的眸子露在外面。如果有人能够盯着那双眼睛,细细观看,他一定会发现,隐藏在冰霜背后的,是跳动的火焰——那是仇恨的烈火!
父亲母亲···阿呆···你们地下有知,一定要保佑我,给我力量,让我能够为你们报仇!姬夜雪看着南方,仿佛看到了那个昏君,冰眸闪着掩不住的杀意······半晌,她终于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很快,她那充满魅惑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宇文熠睁开眼,拿住玉佩,陷入了沉思。为什么我会救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面对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竟然还能够放心地在她身旁熟睡······这些事,几乎都是他下意识的做出来的,仿佛本该如此。
宇文熠皱紧了眉。这世上有些东西果然是说不清的,自己这么冷性子的一个人却突然对一个陌生而危险的女人大发善心,还毫无保留的信任她······宇文熠摇摇头,闭上眼,不再去想。
光阴荏苒,三载春秋又是匆匆而逝。
颍川城头,宇文熠和梅复迎风而立。
“自从老将军死后,朝中更无几人敢进诤言了,皇上身边又多是奸邪之辈,皇帝受他们影响,不思励精图治,却整日不理朝政,贪图美色······将军这三年来虽一路凯歌,收复多处失地,兵锋现今更是直逼长安,可就怕小人谗言,到时候不但功亏一篑,甚至有性命之危!”梅复说着,一振咳嗽。
“先生保重身体!”宇文熠关切的看着梅复,见梅复没事方转过身,脸上神情复杂。二人相顾无言,良久,宇文熠踱步到垛口,将目光投向长安道:“如先生所料,刚才朝里已经派人来命我退兵了——他们想和鬼戎议和。呵,我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把使臣打发走了·······长安就在眼前,谁都不能让我停住脚步,就算是皇帝——也不行!先生一切依计而行便可。”说到后面,宇文熠的声音已变得有些狰狞。
“将军放心,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明日便可出兵!”
宇文熠不再说话,转身大步向中军营帐走去。
翌日清晨,天尚处于朦朦胧胧的微光当中。颍川城外的百战精兵却都已厉兵秣马,整装待发了。
中军帐中。宇文熠身着赤红战甲,腰配长剑,端坐首位。
“宇文铭何在?”宇文熠一声厉喝。
“末将在!”一个白袍小将应声而出。只见他面容虽幼,却不怒自威。生得是剑眉星眼,气宇轩昂。
“我命你为先锋,率三万步卒即刻前往攻打左右扶风,给你二十天时间,若没下城,提头来见我!鬼戎率兵来援长安时,我不论你用何方法,须得给我拖住他们两个月”
“末将得令!”
“梅复何在?”
“属下在!”
“我命你代本将统帅三军,围攻长安!诸将士见你有如见我,不得有误!”
“得令!”
·········································
长安城外,黄沙弥漫,二十万精兵将这座雄城围的水泄不通。
长安城头,鬼戎士兵一个个严阵以待,警惕的盯着下方。
宇文熠的大军此时忙着安营打寨,构建防御工事,准备攻城器物。从长安城头向下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有如蚂蚁般秩序井然的忙碌着。
长安城内,守城大将耶木齐对身前的军官下令道“我命你组织四支兵马分别从四个城口,星夜突围前往金庭求援。”
“是!”
看着士兵远去,耶木齐再也忍不住一把瘫坐在椅子上。
完了,那个魔星来了······各种关于宇文熠的恐怖传闻一时纷纷乱乱的涌上他的心头······当时和将士谈论的时候,大家对于这个敌国将领的事迹只当是奇闻异事,听着解闷,此时这个传说中的人兵临城下,他才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人言,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宇文熠这个魔星的威名,又岂是区区万骨筑成的?
三个月后,扶风。
“咳咳,我们守了多久了?”宇文铭倚身靠在墙上,身上衣袍破破烂烂。旁边或坐或躺,聚着一群士兵,他们脸上都难掩疲倦之色。这些人里,有的一夜没睡,有的甚至长达两天没有合过眼。
“六十七天了,我们三万人整整拖了鬼戎六十万大军六十七天了”旁边一个校尉激动答道。
“还剩多少兄弟?”
“兄弟们····兄弟们如今已不足五百了···呜···都是好汉啊,都是好汉啊!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当逃兵的···都是战死·····”校尉说着忍不住呜咽哭出声来。
宇文铭也红了眼睛,但他没哭,强撑着站起来,他拍了拍校尉的肩膀。走到了人群当中朗声道:“兄弟们都是好样的,都是好汉啊!三万人硬是拖了那群狗娘养的六十万人整整六十七天!”
这时城下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众人知道,这是攻城的前奏。
“开城门,我们和敌军决一死战!”宇文铭喝道。宇文铭知道五百人已经无法再有效守城了,所以他换了一种方式。
很快,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就在城前排好了阵势。
宇文铭环顾四周,静默片刻,忽然朗声问道:“何谓先锋?”
短短的四个字,却仿佛有着魔力一般,这群被宇文熠从秦国边境招来的士兵,这群被鬼戎害得无家可归的汉子,所有人眼中的疲惫之色都消失了,取之的是一份令人胆颤的狂热。
“以一当十,悍不畏死者谓之先锋。”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往日将军和兄弟们一起同甘共苦的画面映入众人脑海,将军那慷慨激昂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破阵,斩将,夺旗者,谓之先锋!”声音中透出一股杀气。士兵们脑海中浮现了亲人朋友熟悉的音容笑貌。但很快这一切都被一片废墟埋没了,废墟上亲友的血还在流着,旁边的鬼戎士兵肆无忌惮的踩着尸身,炫耀着武力。
“先锋者,有进无退,虽死无悔!”声音震散了空中的浮云,一股惨烈、决绝的气息冲天而起。
轰隆隆的脚步声愈来愈急促,视野中已经能够看到那支黑色的洪流了。
众人却是平静的看着,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疯狂而朴素的念头便是眼前大家所想。
这时,校尉对一个士兵使了个眼色,那士兵会意,悄悄走到宇文铭身后,趁他不备,在其后脑狠劈一掌,宇文铭眼前一暗,便已昏迷过去。昏迷前只模模糊糊的听到:“快!速速送将军回到军师那去,我们死不足惜,将军万万不可有丝毫闪失!”泪水霎时从他双眼涌出。
·········································
世人都知鬼戎国都是金庭,但却并不知其具体位置,更鲜有人到过。因为,首先,金庭不同于其他国家的国都,它是移动的,没有固定的位置。其次,要到那,便要穿过杳无人烟的漠北。就这两点便足以让大多数人止步。但很显然,宇文熠并不在止步人中的一列。
漠北深处。
五千人马,孤军深入千里,即便再英勇、顽强的战士,在经过长途行军,且食物无法得到保障的情况下,也要到崩溃的边缘。何况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目标。
宇文熠要面临的就是这个情况,只是,即便似乎到了这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却仍然保持着冷静,并且对此前和军师所制定的计划深信不疑。
“啪”又一个士兵从马上晕倒,掉到地上。在这种地方,在这情况下,晕倒,除了死亡,不会再有第二个结果了。众人却熟视无睹,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今天所有粮食都已吃完了,再找不到金庭,众人就要挨饿了。宇文熠看了一眼即将落山的太阳,他知道,今天基本不可能再有何收获了······难道,真的,天要亡我?
突然,哒哒的马蹄声急促的响起,是前去探查的哨骑回来了。
“报——前方发现大量牛羊、马匹,属下抓了一个活口,逼问下才知道,前边就是‘金庭’!”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队伍瞬间都乱了,所有人都疯狂了!
原本众人绝望的脸上早已变得兴奋,因为连日行军而血红的双眼更是四射着掩饰不住的饥渴——那是狼群见到猎物的表情。
宇文熠骑着马来到队列前方,示意众人停下。
“兄弟们,复仇的时候到了!该让那些杂毛尝尝我们汉儿刀柄的锋利了!”宇文熠的声音仿佛有着魔力一般,所有人都安静了,只是抬起头狂热的看着他。锵的一声,宇文熠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有敌无我,有我无敌!今天诸位随我马踏千军!!!”话刚喊完,宇文熠已是一马当先朝着前方冲去,后面的将士们连忙跟了上去。顿时浩荡的人马卷着风沙朝金庭奔去。
哒哒,哒哒。马蹄声组成了一支死亡之曲,惊醒了那些尚沉醉在酒肉当中的鬼戎贵族。然后,当他们清醒过来时,就看到了一柄柄高高挥起的屠刀,这也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从一开始,这便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甚至可以说这仅仅是一场屠杀。宇文熠带着的百战精兵,在开战前一刻精气神都已到达了顶峰,而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毫无准备的敌人。是的,打死他们也想不通,为什么,在鬼戎最神秘,最神圣的金庭竟然闯进了这么一支精锐的骑兵!
金庭,王帐。
鬼黎听着外面的惨叫声,神情恍惚。他没有逃,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逃,只不过是自取其辱——那只会增加敌人变态的乐趣。在此之前,像猎人一样追逐那些慌乱逃窜的汉人,是他最喜欢做的事之一······
他的表情有些扭曲,是的,他不甘心!鬼戎在他手中,变得更加强大了,连长安这座雄城都被他打了下来。他还想打下整个天下,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的手里有着八十万令汉人闻风丧胆的骑兵,他完全有着这个实力!他不怕死,可是真的不甘心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
帐外开始响起护卫的呼喝声,他颓然的垂下头。
“锵——”又是一声剑鸣。一代枭雄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倒在地上,瞪大着双眼,手里握着还滴着血的宝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