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

从姑姑还有姐姐们的口中,我很早就知道妈妈觉得我的性格在11岁的时候有很大的变化。那一年弟弟出生,我顿时觉得我需要快点长大。

都不经过一点点变化就老老实实长大,岂不是太无趣。带给你变化的每一个侧脸,都值得放置在时光里。

现在回头看,才发现它是那么小那么落后的小山镇。那些年却那么大,大到了像是整个世界,玩乐的不知忧愁的世界。

《潇洒走一回》叶倩文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

不要惊讶刚过十岁的孩子会唱这首沧桑的老歌。我十岁,不知道那是老歌,歌好听我就学,学会我就唱,实在是有想当歌星的梦,做梦与年龄无关。还好我没有住在村里,也许村里的孩子不会唱歌。我住在镇上,镇上也并不是每一家都有电视机,已经忘记在哪听到的这个,真的很好听不是吗?

很久没有人再叫妈妈“铁匠”了,我不再频繁的挨打挨骂,至少不是每天,爸爸单位的同事给老妈的封号似乎不见了。依然每天上学、放学,听妈妈在二楼的窗口扯着嗓子喊我回家吃饭,晚上躺在被窝竖起耳朵偷听电视剧。

得说说那个有二楼的三楼了。那是爸爸单位的三层楼房子,向着街的一面是二楼商铺和三楼居民的窗户,向着院内的一面是一楼的办公室、二楼商铺的背面和三楼居民的窗户,只有一组楼梯,院内这一面的正中间是入口,上到二楼左转,再向上见一扇窗户再左转,上到三楼右转走到尽头左手边一间套房,那是我家,我家的窗户向着街道。我们一家三口里外两间房,我的床在外间窗户的右边,用一块翠绿色的帘子围罩,我曾长时间迷恋这样的格局,因为幼小的心灵里所谓的安全感。爸妈的房间在里间,电视机在里间,衣柜在里间,缝纫机在里间。

其实没办法形容那是种怎样的安全感,就是希望一览无余和尽量充满。现在也会有时候想如果自己买房,那么我只要一个三五十平米的小房,我要买那种上面是床下面是书桌的组合家具,从进门开始一直到最里面摆满整面整面墙的书,家里任何的角落席地而坐就可以够得到书本。哪怕只有一个窗户,那窗套上都要摆满小小的盆栽……就是那样的安全感。

学校里开始有说是谁喜欢谁的流言,那个时候也不叫流言,就是谁喜欢谁但是没有谁跟谁好。没有谁喜欢我,好像男生都会特别的讨厌我,有那么几个总会想尽千方百计捉弄我,坐在后排扯我的头发,把我的笔藏起来找不着,而那些蹩脚的捉弄我都完全可以应付,只用一个方法就好——不动声色:我会不回头把头发扯回来,借同桌的笔先用着。这样的捉弄在初一的某一次达到过极点:当一只个头还蛮大的白色四脚蛇就快贴近我的脸,我只是坐在那里、紧闭双唇、垂下眼皮,一动不动,然后僵持了两分钟,这个让我心都提到嗓子眼里的小动物消失在了我眼前。难怪没有谁喜欢我,这么无趣,其他女生的尖叫、生气、骂喊更加显得我的无趣,跟学校一尘不变的生活一样无趣。

课堂里学到的知识不知道悄悄的藏在了哪里,因为它们几乎不能成为影响学生心情的因素,至少不能成为我的。没有要冲刺成为第一的动力,甚至想不起当时某一些为了学习困难如何如何的事件。现在想想,那样是幸福的,我们可以去想去的那些角落里痛快的玩闹,不为了不真实的竞争每天背着几十斤的书包,奔波在各种各样的补习培训机构(事实上我敢保证镇上甚至整个县城都没有补习培训机构,在那个年头),况且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家庭作业。上学就是为了等待寒暑假吧!

每年暑假至少15天的时间,我呆在爷爷奶奶家,无一例外。不是喜欢,只是那是唯一远离家不受管束的娱乐程序,于我而言,我可以放肆、放松。

那是座挺高的山,我得爬至少两个小时,从小到大爬了无数次,却次次觉得艰难,直到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大年三十要回去上坟,才开始把那段路程当成享受,也确实是经常会想再继续去爬那座山,机会却越少了。

镇上的孩子回到村里基本上都是称霸天下的,长辈们觉得一年到头难得一见所以稀罕你,孩子们因为觉得稀奇所以稀罕你,我每每顺理成章的享受着良好感觉,也同时顺理成章的不再那么无趣。吃完早饭后就是我最孤单的时候,玩伴们要帮家里做各种各样的家务,没工夫搭理我,我去烦奶奶,比如站在猪圈旁边看她喂猪,还要抢过木板够着去打趴在猪身上的苍蝇,那种苍蝇的个头很大(方言那种苍蝇叫“牛蚊子”),它们吸猪血,它们很笨拙,它们经常被打死落在猪圈粪坑里。终于有人来找我玩了,有琴琴、海儿、帅帅,还有叫不上名的,我提议我们玩捉迷藏(俗称“躲猫儿”)。

爷爷奶奶家的老房子是一个四方四正的房子,就像是最常见的简笔画,长方形上面摞着个三角形。正门一走进去一个堂厅,左手一扇门三间房,中间那间算是客厅吧,电视放在门背后位置一张高桌子上,我们会一家人围坐在对面窗户跟前的地炉子周围看春节晚会,两边都是卧房,爷爷奶奶那间靠近屋后,爸爸妈妈那间靠近屋前。右手一扇门也是三间房,中间那间算是仓储的房子吧,门背后有一个木头的梯子可以上到阁楼,对面窗户前架着一套磨(有魔石,还有牵引用的木头做的磨架,磨下面会放一个大木盆),其他两间,靠房后的一间是厨房,有三洞的灶,有窗户跟前的大水缸,还有门背后黑漆漆的碗柜,靠房前的一间是个客卧。还有一间很隐蔽的房在堂厅的正后方,它的入口在爷爷奶奶卧房的对面,两个门中间一直都放着一个长长的木头梯子,可以上到最大的阁楼。我喜欢“客厅”的窗户,老式的木头结构,塑料纸替代玻璃,最重要的是打开它探出头去大约七八米高度以下是一片很大的竹林,高高的竹子,竹叶就茂盛的在窗外甚至手可以够到的地方。我还喜欢阁楼,那个童年记忆里最大的阁楼,好多黑暗的角落,藏着似乎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分好人马之后,游戏开始了,我们猜拳分胜负决定谁先躲谁先找,范围是不能离开我家房子。我似乎很会躲,那时候并不知道是因为我理所当然比别人更熟悉这栋房子。我会躲在厨房灶洞跟前用角落里那堆包谷杆挡住自己,我会躲在爷爷奶奶叠在靠墙里的被子下面平平躺下,我会顶着床单端坐在米缸里。我很聪明吧,我可从来不会钻到床底下、躲在门背后或桌子下面,那样多小儿科啊!有两次最经典的躲藏也在这栋房子里诞生的。

我跟两个伙伴一起顺着梯子爬上了阁楼,那个最大的阁楼。我们一起把梯子拉到了楼上,纯木头的梯子真的是很重很重,可想而知,小的时候连玩游戏都是使足了劲去玩的。结果?当然,我们在楼上不出声,他们在楼下上不来。还有一个结果,我们试图把梯子从楼上放下来的时候,一把没抓稳,它滑下去把门槛砸了个缺。

我踩着窗台跟前的椅子,上窗台打开窗户,然后翻出去,手扒着窗户木架子,脚踩在房子边沿的坎上,并且,从外边把窗户闭合住。手很酸的,中途还换了手,竹林里的竹子真高啊,又高又直,原来这里还可以看到房后的菜园和猪圈。实在是趴不住了,我自己爬回了屋子里。

这些玩耍的趣事是当真可以拿来炫耀的,毕竟是那么真实,不是电脑里或ipad上虚拟的场景。

房子的正大门口,有门槛的,应该有三十公分高,门外左右两边紧靠着门槛各有一个木墩,不知道用处,通常我会坐在那儿发呆,特别是在傍晚时候,爷爷奶奶不许在天黑尽之前开灯。院子里会很安静,能听得见竹林里传来的蛐蛐叫声,偶尔对门家的叔叔会在这个时候劈柴,角落里大堆的木头,慢慢的变成木块,还码得很整齐。据说有一次他还在木头里发现了好几条红色的小蛇,很有毒的那种。有时候奶奶会跟我一起坐在那,婆孙俩一边一个,也会聊两句闲篇。

非得让我说的话,我喜欢那儿的夏天。或者说那儿好像没有夏天。到处都很凉快,竹林里吹过来的风,田地里吹过来的风,山坡上吹过来的风,渠道边吹过来的风。

我已经和小伙伴们分开几天了,他们都去山里拔一种草,然后回来放在院子里晒,说有人在回收,可以卖钱。那个叫鱼腥草,是药。早上很无聊,中午很无聊,晚上也很无聊。

我要和他们一起去拔鱼腥草了。也许是午睡睡不着,也许是看着他们晒在院里子的鱼腥草,也许是自言自语会腻歪,也许不愿跟爷爷奶奶去田地里刨土,我做了这个重大的决定。奶奶在我的央求下给我找了家里最小的背篓,爷爷看着背背篓的我,杵着他的拐杖站在那里笑。我的爷爷有一条腿受过伤,是跛的,好像很多年了,比我出生还要早。可是他依然很厉害,行动自如,还能背很重的东西。其实,爷爷是个很有文化的人,我经常能在他卧房的窗台上翻到他写的对联,钢笔字还有毛笔字。每年年跟前的时候,爷爷就成了村里的大红人,很多人家都请他去写春联,有时候还去很远的地方。当然自己家里的也要写,我会帮他扯纸、研墨,还会在碎纸头上也写上几笔。他总想教我,我也始终没学会。

得比平时都起得早,因为要跟小伙伴一起。跟他们在一起不怕不认识鱼腥草,他们这几天可是背了好多回去晒在院子里。我们一路去了很多地方,顺着水沟两边、沿着水渠、一个一个田坎上、树林里、庄稼地旁边,反正我就跟着他们,我没有他们拔得多,我也背不动那么多。但是我并没有像奶奶说的那样去一天就不想去了。我去了很多天,院子里我们家门口也晒了不少。

最后,我没有亲自把晒干的草背去卖,因为要背去很远的地方。邻居家的大哥帮我背去卖的,我们同姓,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一共买了16块钱,那可是我赚的第一笔钱。而那个暑假,也是记忆里最最有趣的暑假了。

现在会在微信上看到一句话,说假期总是过得很快因为都是半天半天的过。

那时候假期也会过得很快,除去拼命补作业的时间,转眼又得上学、放学,听妈妈在二楼的窗口扯着嗓子喊我回家吃饭,晚上躺在被窝竖起耳朵偷听电视剧。

其实那一年,老妈脾气变得似乎没那么臭了。她不凶我了,只是有时候爸爸会做饭,要知道老爸可是不进厨房的,有时候我跟爸爸在外屋做饭,妈妈好像就很生气的把里屋的门一关。只要她没凶我那就是脾气变好了。

我上六年级了,没什么变化,可是新来了个班主任。隐约听说班主任是从初中调过来的,专门带毕业班,要带领我们冲刺毕业成绩。原来学习并不是没有生趣的,我们要升初中了,我们被称为毕业班,我们被列为重点。美女班主任,嗓门很大,脾气也不小,而且多才多艺。

那种升学的恐慌,我保证没在我的生活里停留几天,因为我记忆最深刻的六年级竟然是一次逃作业和最后一次“六一”的健美操。

小学一共六年,每天都有家庭作业,总有不想做的时候,你呢?反正我逃过很多次的作业。作业本没带,作业本忘记放哪了,作业本打湿了。作业本总是成为没完成作业的罪魁祸首。然后接下来,我要说的那不是炫耀,也不许谁模仿和学习,只是发生在我的生活里的真实小事,事实上,我把逃作业变得更高级,但我很惭愧。

新来的班主任真的很认真,每天都会检查家庭作业,我都说过了我偶尔不做作业。那一天,老师开始检查作业了,她从第一组第一个开始挨个检查。我坐在从教室门往里数第四组第三排靠里。庆幸的是很晚才会检查到我,不幸的是我真的没有做家庭作业。怎么办,很没面子的,因为我一直很乖,因为我还是大队长,因为我老妈很凶的。这一次作业本也帮不了我了,新班主任说过她也上过小学逃过作业。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可是后来我流鼻血了,止不住,就跟老师说去水房洗。我去水房洗了,可是怎么洗,怎么用纸堵都没用,不得不跟老师请假回家了。在家里,对面药房的叔叔拿来瓶酒精,用棉团帮我堵,总之用了好多的办法,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我只记得那一天我都没再去上课。

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小女孩她没有按时完成作业,她很懊悔,于是为了惩罚就对着自己的鼻子用力打了两巴掌,结果鼻子被打得流血了,后来只能请假回家,好不容易止住了流血,从此以后小女孩每次都很认真的完成家庭作业,再也不怕老师检查了。

唉,还好我的鼻子是自己流血的,是真的!我那天穿的一件黄色衬衣蹭了好多血,那件衣服后来都没法穿了。

是不是上了六年级,周围的人都会变得不一样,我换了新班主任。爸爸单位那些叔叔阿姨开始问我想不想有个小弟弟,然后说我妈会给我生个弟弟,还说我爸妈有了弟弟就不喜欢我了,还说要把我送回爷爷奶奶家。我也会贫嘴、反驳,到后来我只是默默的听。有时候躺在床上想,电视里都演,大家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重男轻女,让女孩做家务让男孩上学;还有爷爷奶奶们也是喜欢孙子不疼孙女儿。我想,没关系,爸妈不会的,我们又不是演电视。而且,我也没有弟弟,我还是独生女。

是怎样措手不及的呢?当医生姐姐来到了家里,给妈妈挂上了吊瓶,妈妈半迷糊很难受的在床上躺着,然后就是手和脚都发麻,我也脱鞋上了床,帮她揉手,爸爸也在床边帮她揉腿。可是我的心里面一切都是那么莫名其妙的,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好好的吗?我甚至没有害怕和伤心,像是被人推着接受眼前的一切,直到……直到听姐姐跟爸爸说:不能拖延了,已经催生了几个小时了,送到县城的医院吧,希望孩子能顺利生下来。

我是不是应该嘴巴张成O型,然后再用手捂住嘴巴睁大眼睛。我确实应该睁大眼睛,妈妈的肚子里面有一个孩子。难怪她对油烟味凶巴巴都不对我凶,难怪我会被进行关于“弟弟”的采访,难怪奇怪的发生都是别人眼里的理所当然。

家里人都去县城了,我在邻居阿姨家吃了好几天的饭,一天中午阿姨说:“你妈妈给你生了个弟弟了,你爷爷接到电话的时候,都抹眼泪了。”话语后伴随着一串悠长的笑声,怪怪的笑声。也许爷爷确实更喜欢孙子,他感动得都哭了,他瘸着腿走这么远山路来等孙子出生的消息。

“老爷子,你孙子以后是要当县太爷啊,在家怎么都不生,去到城里就生了。”

“嘿……嘿嘿嘿嘿……”那笑容在满是褶皱的脸上也特别灿烂了。我把脸埋在碗里吃完饭去学校了。

我是那么小心翼翼的靠近床沿,看到躺在妈妈身边熟睡的那小小一坨,他的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还有我费了很大劲儿才从袖子深处掏出来的小手,我就轻轻摸着小小的柔软的手,忽然一个奇怪的念头,我好想使劲儿的咬那肉乎乎的拳头,让自己的牙齿嵌进去,这样就能止住牙根隐隐的痒。我是不是恨他?我是不是也觉得我会因为他失去很多疼爱?

奶奶也来家里了,驼着背进进出出忙活。不大的房里每天都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每顿的饭菜都变得很丰盛。

我的生活也没有多大变化,每天上学、放学,乖乖回家吃饭,晚上早早睡觉。

偶尔会听到房屋里间的哭声。看见他被别人逗笑,他那么小就爱笑。看到爸爸抱他在怀里哄着睡觉。看到屋外铁丝上晾着的那些小小的衣服。

冬天又来了,准时约定的大雪,早上出门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好冷。我想起上四年级的时候,那年冬天的一个早上,很冷很黑,如往常一样我起床洗脸刷牙,背书包出门,一路摸摸索索从三楼下到一楼,院子一片白茫茫,好像深邃得没有着落,我就直接转身上楼了,因为我害怕,那样忽然的害怕,就像站在水中央默默等待水没过你的膝盖、没过你的腰、最后没过你的头。我敲门了吗?也许敲了。我只是想有人可以送我走出去,哪怕遇见同学,我再跟他们一起去学校,我只是很害怕。好好的一天还是过去了,去上学,然后放学回家。

我开始尝试着去抱他,学着用右手臂弯枕着他的头,左手臂捧着他的身子。我也晃着身子哄他睡觉,有时候还哼着歌。我摸他的下巴逗他笑,想办法让他靠着被子坐起来。其实,我喜欢他,我觉得他很可爱,我喜欢抱他,喜欢看着他,我喜欢教他叫我“沙姐”,觉得那样比叫“姐”还亲。

我在爷爷奶奶家那个老房子翻出来过一张老照片,是黑白的,有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抱着她的大人躲在身后草丛里,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自己,因为照片上的婴儿跟弟弟长得一模一样,一样可爱,一样胖嘟嘟,一样被抱在怀里才能出现在镜头里。

有一次,一位叔叔在我们家人面前打趣我,

“你看,你妈生了儿子,就不抱你了吧!”

“我还不是把她从小抱在怀里长到这么大,她现在不用人抱了。”

我认可妈妈的回答。现在的我不仅不需要抱在怀里了,而且还可以把弟弟抱在怀里,疼爱他,陪伴他,看着他长大。后来妈妈还告诉我,是爸爸坚持要这个孩子的,爸爸的理由是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太孤单,多一个孩子,将来有什么事情还可以互相照应有商有量。

如果将来我结婚,我也要两个孩子,可以互相陪伴、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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