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张三耷拉着脑袋、鼓着松弛的肚皮,慢悠悠低着头推着自己那辆除了铃不响上下啥都响的自行车,目不斜视的走出厂门。
张三绝不是不会生气的人,只是张三生气从来不会当面说,更不会对人说,有气就往肚里咽。
有人说,张三是大人自有大肚量。
有人说,张三是只不会吠叫的狗——暗下口,心里记着呢。
只是,大家从来没有见过张三和任何人红过脸。
今天下午工休时间,几个男女工友正在眉飞色舞的讲着带颜色的笑话,张三依然默默无语独自坐在车床旁一个废弃的齿轮上,看别人笑,也笑,别人不笑,坚决不笑,配合也算默契。
突然,张三感觉脖子湿湿的、滑滑的,如一股小溪般凉凉的感觉,扭头一看,孬蛋正在张三在背后提裤子。
大家哄堂大笑。
张三脸红脖子粗的拉住孬蛋的手臂:“孬蛋—哥、你—你——都日弄俺好几回了,回去—菜—菜花—那里不好交—交代。”
孬蛋说:“菜花是谁?”
张三哆哆嗦嗦的说:“是—是—你嫂子,你都问过好多—多次了。”
孬蛋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嫂子?”
张三双颊就像熟透的辣子:“不是,是——我——我媳妇。”
“菜花嫂子?你咋舍得来俺们厂?不放心张三哥呀?”一个女工大声说道。
张三霎时面色由红转白,双腿一软,单膝跪倒在机床边,裤裆里立刻有一股黄色液体锓出,月白色的工作裤上湿淋淋的。
一群人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眼长裤裆里了?”
一声大喝,张三愣住了。
一个头发像女人的小伙恶眉瞪眼的怒视着张三。张三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只顾想心思,一不小心,车轱辘碰住小伙的屁股,一道明显的车轱辘痕迹很是耀眼。
张三慌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伙说:“你说吧,咋办?”
张三说:“就算我眼睛长在屁股上行了吧?”
小伙子一下子笑的直不起腰:“看你这人还怪老实的,就不用道歉了。不过,你总得陪我条裤子吧?我叫李四,在隔壁棉纺厂上班。我认识你,你是隔壁机械厂的张三,明天上午上班在我们厂门口见。不见不散。”
晚上回到家,张三就无精打采的,饭没吃几口就躺在床上瞪着无神的大眼叹气。
菜花气呼呼的把卧室门一脚踢开:“张三,你个王八蛋,太监养大的,谁又欺负你了?”
张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眼睛忽而看着床头、忽而看着地面:“没—没没人欺—欺负我。”
菜花抬起胳膊,就要向张三的头上打去,张三双手抱头,边走边退,声音颤抖:“媳妇,我说我说。”
菜花听完,用食指一下一下捣着张三的脑门:“我说你也当爹的人了,咋这么窝囊呢?当初姑奶奶咋会看上你这个半男半女的太监?那个年轻人的裤子根本不可能赔,纯属敲诈。整天欺负你的那个啥蛋叫啥子来着??”
“孬、孬蛋。”声音小的像蚊子。
“对,就是那个孬孬蛋,得想办法摆置摆置他小子,他妈的,天天欺负你。你个畜生,你个老不死的,害的姑奶奶我天天给你擦屁股。”翠花忽然一拍大腿:“对了,我说个办法,好好地修理修理孬孬蛋那小子。”
张三战战兢兢的把耳朵凑到翠花嘴边,翠花说:“我听老人们说,最恨谁,就把谁的名字写在裤头上,放屁臭死他,就是臭不死他,也能臭他个半死不活,让他以后见到你都自觉躲得远远地。哈哈哈。”
张三一楞:“不,崩死他。”
夫妻俩难得一见的爽朗大笑起来。
几天后,菜花洗衣服的时候,发现张三裤头上写的字很小,最起码有十个人的名字,蚂蚁一样。菜花很好奇,也不知道除了这个孬孬蛋以外,还有谁天天欺负张三,惹得张三这么的深仇大恨。便到卧室拿了一副老花镜,逐字逐字仔细地看。看到最后,菜花猛地把老花镜往地下一摔,发疯一样跑出门,狮吼一般:“你个老杂毛,老太监,龟孙子,王八蛋,你想崩死姑奶奶吗?十个名字居然都是姑奶奶我,看你小子回来后不打断你的狗腿姑奶奶我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