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这不一眨眼就到了大年三十了,大概就跟孔夫子站在河边发的一句感叹一样:“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范小花上班的服装店到中午就歇业了,老板娘要带着一家三口回老家过年去。下班了,范小花本想在路边随便找个小饭店对付一口午饭,哪成想溜溜走一路,就只剩几家大饭店还在营业。
“总不能一个人吃火锅吧?点菜,一个人能点多少?只怕要被轰出来哦!”范小花想着,出租房又不能做饭,只得在街边的小卖部买了整箱方便面,转念又一想大过年的,不能太亏待自己了,于是又买了些榨菜火腿肠,外带些小零食。
范小花一个人肩扛手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埋头走路。她不像李倩和张薇那样注重形象,再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天要塌了,总不能做个饿死鬼吧?
范小花今天特意多给了小黄两根火腿肠,毕竟今天是狗过年嘛!按说,要有肉,有菜,有饭,有汤,给狗儿排席,“哎,小黄啊,你跟我一样命不好哦。但愿你下辈子投胎到富贵人家去,免得跟着我吃苦受累。”
喂完小黄正准备上楼,恰巧遇见房东一家关门落锁要出门去。
“文姨,过年还出去耍嗦?”
房东人不错,有时候迟几天给房租也不会说啥,时不时的还免水电费,所以范小花每次遇见总是要打声招呼。
“这不是娃儿婆婆喊我们去屋头吃团圆饭嘛!花儿,你过年不回去嗦?”文姨诧异地问道,因为其他租住户早就收拾回家去了。
“嗯,不回去。”范小花觉得心里像是塞了一坨铁样,沉得慌,低低应一句。
“哎呀,大过年的,不管有钱莫钱,终归还是要回家过年,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才像个家,才叫过年撒!”文姨还在絮絮叨叨的念着多年总结的生活经,听见先出院子的父子两叫她,大声回一句“来了”,又意犹未尽地念两句:“狗日的,催命咩?花儿,过年了,用水用电注意安全哈。”
文姨终于带着唠叨和咒骂声走了,范小花想起以前的种种,心里没有一处是好受的,不由苦涩一笑:真是一样人,百样命。
转头上楼,买好的泡面也没有吃,简单洗一洗,闷头大睡。或许睡着了,啥都不想,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远远近近“噼里啪啦”地鞭炮声把范小花从睡梦中惊醒,呵,这一觉,睡得跟天荒地老一般,这时早已七点过了。
“往年这个时候,该吃团圆饭了。”范小花叨念一句,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咕”地造起反来。
烧水,泡面,现实中泡面总不如袋子上的丰盛,牛肉呢?胡萝卜呢?青菜呢?范小花只能看着碗里泡得发亮的面条,低声骂一句:奸商!
范小花正准备享用“大餐”,突然传来“邦邦”的敲门声,心下一紧:不会是李斌那个狗日的又喝多了吧?乍起胆子大声问道:“哪个?”
“我。”
黑裤大叔!范小花听出是他,心中不由一喜,转念又些怨愤。拉开门,只见黑裤大叔依旧是深紫外套、黑色裤子,笔直地挺在门口,范小花心一软,叫一声:“大叔,你咋来了?”
黑裤大叔一进门就看见桌子上的泡面,脸色一黑,指着质问:“大过年,你就吃这个!”
“不吃这个,难道饿肚子啊?”
“走,去我那吃!”
黑裤大叔不由分说地拽着范小花往外走,范小花扭捏着,“大叔,不用了。难得麻烦。”
“麻烦啥麻烦,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吃。”黑裤大叔见范小花还在挣扎,脸一虎,“走不走?不走我抢人了哈!反正你们说我是人贩子。”
范小花一听就乐了,任由他拉着,关灯锁门,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范小花很想问他最近为什么不来找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到了。”
十分钟不到就到了,原来黑裤大叔的家就在西城东路139号一单元4楼2号,范小花来来回回从楼下路过了无数次,却不曾知道。
两个人一个不说,一个不问,自然便是如此了。
黑裤大叔把范小花摁在沙发上,就进厨房忙活去了,几次范小花要去帮忙都被撵了出来。
蒜薹炒腊肉、红烧鲤鱼、麻婆豆腐、炝炒莴笋尖、粉蒸排骨外加西红柿煎蛋汤,五菜一汤将小餐桌挤挤满满地。范小花双手撑着下巴,盯着满桌的美味,仿佛嗅到了淡淡的宠溺和幸福,想起以往,眼泪水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
“花儿,喝点酒不?”黑裤大叔摆好碗筷,顺嘴问道。
范小花连忙收起飘远的思绪,耸耸鼻子,把泪水憋回去,“大叔,饶了我吧?上次还没背够吗?”
“老话说:无酒不成席。过年了,少喝一点嘛。”
果真,范小花还是没有打破一瓶倒的魔咒,几杯下肚,成功被干翻在了桌上。
黑裤大叔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去抱范小花,却被她一把抓住,嘴里嘟嘟囔囔地嚷着:“大叔,你个坏人。咋一个多月都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跟别人跑了呢。是不是看不起离婚的女人?是不是不要我了?”
黑裤大叔看着肉乎乎、红扑扑的大脸蛋,又听着娇嗔般的质问,忍不住伸手在脸上掐一把,“傻瓜,说啥呢?”
说完黑裤大叔一把将略微沉重的范小花横抱起来,“花儿,你醉了,我抱你去躺着去。”
迷迷糊糊的范小花本能地张开双臂抱住黑裤大叔,脸贴在肩上,一口一口沉重的气息喷在黑裤大叔脖子上。
黑裤大叔轻柔地将范小花放在床上,她却像个猴子样挂在脖子上不肯松手。黑裤大叔只得轻声劝着,“花儿,乖,好好躺会,会舒服些。”
“大叔,不要走,再让我抱一会。我害怕一松手,你就跑了。”范小花依旧含混地嘟囔着。
“花儿啊,花儿,你这些年是受了多少委屈啊你?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黑裤大叔心中默想着,有些心疼这个饱经磨难却还单纯得像个傻子样的女孩,这个善心泛滥不懂拒绝的女孩,这个明明喜欢却又强撑着的女孩......
两人紧紧抱着彼此翻倒在床上,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呼吸、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