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少不得要拜谢中使边令城。若不是他替自己进言,怕是现在自己仍要被老上级夫蒙灵察压制着,不得出头,更坐不上安西节度使这个位子。
其实,长途行军已使得边令城苦不堪言。高仙芝大胜,也能显示自己这个监军的脸面来,岂能藏掖着不使人知?
但边令城只是淡淡地应对高仙芝:“职责所在,不过据实已告而已,谈不上为你美言之说。”
高仙芝搞不懂这宦官忽冷忽热的套路,有些尴尬。
边令城端起茶杯,高仙芝识趣地辞谢而退。
养子边家宝从厅后转出来:“爹,你怎么就任他走了呢?你也不让我出来骂他几句,打他几拳,出出气!他打了我一顿,又抢走了你儿媳妇,你那个没过门的儿媳妇,就是那个跳凌波舞的谢阿蛮,那可真是个大美人…”
“浑帐东西,住嘴!你怎么挨得打,不用猜也是你的事,你什么东西我能不知道吗?你看你整天除了架鹰玩狗打架抢女人,你还会干什么!你看高仙芝和你差不多大,人家在干嘛,你又在干嘛!养你又什么用!”
边家宝努着嘴不敢再言语。
“你早说你挨过高仙芝的打,哪有这小子今日的高升?我早弄死他了!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边家宝忙回嘴:“爹,我那时也不知道他叫高仙芝,要不是今儿个他到我们家来,我到死也不知道会是他。再说,那时等我回府叫人的时候,他早走了,你派的人不也没打听到他是谁吗?”
“兔崽子,就这点回嘴的本事!滚,你给我滚!”气恼地一脚踹倒边家宝。
边家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扯嗓子一溜烟地哭跑:“不得了了,打杀人了!”
边令城顺手抄起茶杯朝他跑去的背影砸去,杯水碎了一地。
(八)做为新任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副手的封常青克勤克俭。屯田,兵甲,库支,营作,水利,种种关乎军备的后勤后援,莫不兢兢心心,仔细巴结。
清苦出身,偃艰道路的人。心中自是感念那份知遇,倍加勤勉。
凤娘六甲在身,将要为人母的喜悦,使得少女心性消减,平添母性的慈爱和惜弱。
她柔声求着封常青:“看在我的面上,你饶了他吧。毕竟他是我乳娘唯一的至亲。”
封常青隔着门,不说话。
郎将郑德诠放恨道:“凤妹子,你甭替我求情,我今儿个就要看他能把我怎地!你个死脸舔巴结的臭瘸子,轮得到你绑我吗?”
老乳娘郑氏哭喊着拍打着门:“诠儿,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好好给封将军陪个不是,认个错,让他饶过你,还在这逞强斗嘴干啥?封将军,老身求你了,求你看在我把凤娘养大的份上,你就饶了这个孽障吧!老身给你跪下了!”
封常青道:“乳娘,你快起来。我再三容忍他寻衅挑事,他不知悔改,竟又盗挪水利款项,嫁祸于我。即便我能饶了他,军法也饶他不得。”
郑德诠慌了:“封常青,你还没权力处置我。”
封常青拿出符节道:“节度使巡边,嘱我全权代理军镇一切事宜。”手一挥,两旁执事兵按倒郑德诠,抡起大板子,狠狠朝他的屁股打将起来。
郑德诠杀猪般地哀嚎叫骂震耳,渐渐声弱,声息。
六十大板一停,郑德诠早已没了气息。
封常青吩咐手下出去时好生护着夫人,防她看见死人,冲了胎气。
皮开肉绽披头散发的郑德诠面朝下被拖了出去。老郑氏哀嚎一声,昏了过去。
高仙芝巡边回来,老高头怒冲冲地要高仙芝问罪封常青:“你好歹也算是郑乳娘看着长大的,你也叫她乳娘好多年。他封常青能有今日,全仗你一手提扶,他不给凤娘面子,居然连你的面子也不给,这样的人,留他做甚!”
高仙芝苦笑,应了老爹,转向封常青的住营。暗怨郑德诠气量狭小,太过嚣张。封常青替代他的位子,本就是凭能力,才学,使得水利通畅,营田丰收,兵民富足,府库充盈,你没那个本事,嫉妒个什么劲?使袢子挑事,倒也罢了,自己作死贪挪军款,栽赃陷害,谁能救你?心下着实也佩服封常青的果决。
两人谁都不说话,干坐了一会,高仙芝出来,借口边防有事,打马调兵,躲了个一干二净。后备调度一切事宜依旧交由封常青管理。
边疆无事。
蓝天白云,雪峰绿湖,草场森林,还有珠玉家当满身戴的弹琴唱歌饮酒嬉戏的人们。
节度使高仙芝站在高处:“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方方面面都用得着钱,除了开源节流,善经营,优运作,开疆拓土也是拥有资产的一种方式方法。也是边镇节度使的职责之一。
边镇节度使无功无故不得入京觐见。阿蛮,我何时才能与你相见?
这是个静谧安祥乐业无争的小国家,像一颗海阔天容的琥珀吊坠,无设无防的引诱得人想据为己有。
心里一头兽,蠢蠢而动。
石国国王吐火仙骤见黑甲压境,慌忙停下歌舞,率子民迎接大军。
高仙芝冷笑道:“听闻陛下对我大唐天可汗有不敬之语,特来讨教。”
吐火仙施礼辩道:“节度使大人,阿勒泰雪山之神做证,草原,湖泊,森林之灵作证,小王确没说过对天可汗任何不敬的话语!”
高仙芝道:“即是这样,那你可敢随我去长安面圣?”
王子压制怒火欲欺身上前问话,老国王一把紧紧拽住他:“小王吐火仙愿随节度使大人进京面圣。”
高仙芝笑了。
石国子民送了一箱宝石,玛瑙,珠玉给高仙芝,求他路上多照顾点他们的老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