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晚上十点二十五。
我正靠在床头修改简历,微信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是安岩。
——快来!悦华酒店二楼大厅,胥克和庄刃打起来了
庄刃!?我感觉头发在一根根竖起来,心海风起云涌。
—怎么回事
——先过来,已经帮你叫车了
前往酒店的路上,安岩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告诉了我。
接风宴组局邀请是在九一班群里发的,大家都把它当成是一次同学聚会,来的人很多。庄刃是九二班的,本不在邀请之列,但他还是来了。说起来,庄魔王的大名无人不知,他来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庄刃不仅来了,还姗姗来迟,一进门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一身黑。挺拔高大的身形完美撑起了黑色大衣精心裁剪的每根线条,尤其是黑色牛仔裤,衬得他那两条大长腿愈发修长笔直,红围巾显得格外亮眼,瞬间点燃了整个造型。
他向人群中环顾一周,似乎在找什么。过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他径直向胥克走去,一个眼神就让旁边的人乖乖让座。
“胥学霸、庄魔王两强相会,这是要华山论剑啊!”上学时的混子李力高声道,据说他现在直播卖成人用品。
好事之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家一时议论纷纷,等着看好戏。
“什么学霸魔王,好汉不提当年勇。”
“坠落的学霸!”
“沉寂的魔王!”
“当年有多风光,多猖狂,现在……呵!”
“一个当兵,一个搞音乐,一武一文,这俩人倒是反过来了。”
“一个不声不响,一个不温不火,能有啥前途?”
……
庄刃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胥克微微一举,“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胥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下,“伤好了?又来发什么疯?”
“呵!发疯?你以为我是来这儿发疯的?”他转着手里的酒杯,低声道。
“让你失望了,她没来。”胥克夹了一粒花生米。
“你应该也很失望吧!”庄刃放下酒杯,手搭上胥克的肩膀。
“庄刃……”胥克一把拉起他,进了大厅旁边的储物间,门被狠狠摔上。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噼里啪啦、哐啷咣当的声音,两个人似乎打起来了。
我到时,大家都围在储物间外面。
“瞧瞧,这谁来了?”
“廉纯!来找庄刃的?”
“谁知道呢?好好的同学聚会不来,庄刃一来,她就来了,呵!”
“这俩人还纠缠不清呢!”
“夫唱妇随……”
“我可听说她跟胥克在一起了。”
“什么?三角恋!”
……
我无视人群中的腌臜声音,挤到储物间门口。里面没有一点声音,门被锁上了。
酒店工作人员说这间屋子的钥匙早就丢了,锁芯里面已经生锈,平常没人能关得上。胥克竟然一下子把门摔上了。通知开锁的人还没有到。
“庄刃!胥克!”我狠狠拍门,但没有回应。
安岩已经给胥克打过电话,但他的手机落在了饭桌上。我给庄刃打电话,无法接通。
正当我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开锁工终于来了,开锁过程似乎有些困难。
“廉纯,没想到你还是来了。”周萱从人群中挤过来,笑着对我说。
我看她一眼,有些吃惊。
她的装扮跟我上次见她时完全不同:丸子头,黑框眼镜,短款棉服,牛仔裤,中筒靴,略施粉黛,美甲也卸掉了。
上次见她时,我的装扮就是这样,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也如出一辙。心里不禁感叹,真是一个傻女孩。
我朝她笑笑,“我也没想到。”然后继续盯着开锁。
她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廉纯,帮我!既然你来了,请帮帮我,求你了。”
我甩开她的手,“先找到人再说吧!”
我有预感,他们不在里面。因为里面太安静了,两个男人不会同时静默。
锁被打开,屋子里一片狼藉,碗盘碎落一地,筷子、桌布、装饰花、扫把散落各处,制造的打斗痕迹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屋子里空无一人,窗户大开。
这里是二楼,沿着下水管道下去,对这两个有翻墙上网经验的人来说,轻而易举。
突然,我电话响了,是庄刃。
安岩留下来善后,我带上胥克手机去找他们,周萱一直跟着我。
他们在邻街的老兵烧烤摊,面对面坐着,不像刚刚打过架的样子。
刚走近,一股浓烈的酒气就先飘了过来。我依次观察他们的面部,没有鼻青脸肿,也没有血涕横流,一切完好无损。我这才发现,庄刃比胥克白净许多。
“不是打架吗?没进医院怎么能叫打架?”我开口就是一阵奚落。
胥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庄刃,庄刃抬头看着我,“没打架,闹着玩儿……玩儿呢!”他有点儿底气不足。
“他们不是想看戏吗?那我们就演给他们看,乌合之众!”胥克愤愤然。
“看戏的反倒被戏耍,爽!”庄刃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桌腿颤抖。
我把胥克的手机放在桌子上,“爽倒是爽了,后果呢?酒店的烂摊子谁来收拾?打碎的东西谁来赔偿?”
“我提议的,我来赔!”庄刃把手机从充电宝中拔出。
“用不着,我的局,我会处理。”胥克抬头又灌了一杯酒。
胥克拿起手机,起身走到马路牙子上,给安岩打电话。
我看着他们,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上次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还是前年元旦。那时我和胥克刚在一起不久……
周萱突然碰我的肩膀。我回头看她,她一脸恳切的模样。
事已至此,帮她不过是举手之劳。
“庄刃,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庄刃疑惑,但还是跟着我向街对面的Today便利店走去。
“你伤怎么样?”我问道。
“谨遵嘱托,全好了。三个月了,再不好我都要躺得长蘑菇了。”他看向我的手,“你的手呢?”
我把手晃了晃,“早好了。”
我们在斑马线前停下,“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
“前天晚上。去年就没回来过年,我妈这次下死令,不得不从。”他侧身看着我笑。
我突然想起去年我约胥克见面时打的旗号,“庄刃,对不起。”
他愣了两秒钟,“你是说抛下我离开的事吗?竟然会道歉,真是石破天惊,受宠若惊。”
我踢了他一下,“不是!”
“那是什么?能让同桌道歉的事,我还真是好奇!”
绿灯亮了,我们过马路。
“去年过年,我约胥克见面,你知道吗?”
“知道啊!”他停顿了一下,“你让他帮我捎东西嘛,怎么了?”
“那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虽然我以朋友的名义约他,但他并不想见我。”一辆电动车从我身旁掠过,速度飞快,庄刃一把护住我。
他眼神追随着飙车人的背影,怒气冲冲。
我从他臂弯里出来,继续说道:“最后,我……我只能打着你的旗号,捎东西只是借口罢了。”
他收回目光,我们上了马路牙子。
“所以,你是想说你利用了我?”
“对不起。”我低下头。
“廉纯,你还是不够了解他……”他把手抚上我的肩膀,“如果他真心不想见,谁的旗号都没用。”
我抬头看向他,那双眼睛里似透露出一种悲悯。他松开我,转身进入店内,“你知道吗?你们俩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