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帝君难得的没有怼回去，“你来找我，当真只是出出气？”

东华在他身边坐定，“说实话，我很看不惯你对凤九的做法。”

“你又是如何对她的？”帝君不答反问，“我没想到，异世界的九儿竟然是一位上古神祇。”

“她为我吃了很多苦。”东华眼神暗了暗，“我们面对感情，竟都是如此后知后觉。”

帝君一时无话，顿了半响才说:“我担心伤害她，所以才一次次推开她。”

东华义正言辞的说:“可你的所作所为，却让她陷入另一个危机中。凤九因你而深陷诛心劫，你可知道？”

“我知道。”半响，帝君才吐出这三个字。这句话包含了他太多的无奈。九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东华像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双肩膀曾经伟岸，担起了守护四海八荒的重责，到最后，却守护不了一只小狐狸。

堂堂天地共主，到头来竟护不住自己的心上人。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你口口声声都是为她好，但你可知她想要的是什么？”东华直直的看着帝君的眼睛，似乎是要将他看穿。

帝君一时语塞，他一直觉得九儿年纪尚轻，许多事考虑的不够周到，所以他要竭尽所能的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你一直做的都是你认为对的，却从来没想过她想要的是什么。”东华越说越激动，就差拍案而起了。帝君觉得照这个架势，他怕是要与自己打一架，谁承想东华只是颓然一笑，“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曾经又何尝不是呢？”

“我与小白的事情，你大体都听说了吧。”见帝君点头，他继续往下说，“小白自小与我一起长大，感情最是深厚，我以为我能护住她，谁承想，她会为救我我羽化。”

“这个，小九倒是没有告诉我。”帝君沉吟了一下道。为了将她们区分，又不至于叫的太过亲密，他很自觉的换了一个叫法。

东华将他与小白曾经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帝君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也有了些情绪的波动，他没想到，有这么一个女孩子会为了异世界的自己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所以，你的眼睛，也是小九给你的？”帝君略显惊讶。

东华沉默的点头，算是默认了。

“我曾经想着，我去哪里都想带着小白，即使是羽化，我也不想与她分开，但是她还这么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舍不得。”东华缓缓道出这一想法，“可是自从我知道小白就是当初那株凤尾花，是我麾下的一员大将，是我此生唯一喜欢过的人，我就在想，哪怕四极崩，天地催，又如何？终究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不等帝君回话，他继续往下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但这也是小白的愿望，孩童时期她就对我说过。。。”

小白对他说:“东华去哪，小白就去哪。”

他跟小白拉钩，“那就这么说好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可是后来，她食言了。她说:“东华，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那么喜欢小白，为什么没有陪她离去。那是因为我答应小白，要还她一个太平盛世，这也是后来我坐上天地共主位子的原因之一。”小白她那么喜欢和平，一定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的模样。

帝君踌躇着说:“九儿不是她，没有经历过洪荒时代，没有经历两世的生命，有什么事情我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挡在她面前。”

东华摇了摇头，“你护的住她吗？到头来，她还不是因为你受尽诛心劫的折磨？”

帝君默了默，九儿自从认识他，似乎就在不停的受伤。

东华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既然不能避开，为何不一起面对呢？相信凤九一定愿意与你并肩站在一起，与你同舟共济，而不是让你为她遮风挡雨。”

帝君听闻苦笑三声，“她还那么小。。。”我不舍得。

东华突然厉声道:“你一直做你以为对的，可你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她想一想，若是你有个万一，你以为她会独活吗？”

“没有我，她会活的很好。”帝君眼角含泪，却依旧嘴硬。

“可惜，现在她要先走了。”二人回头，是小白过来了，她手里还端着一盘无忧花糕。

帝君微微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九儿出了什么事情？诛心劫，确实不是她这个年纪可以承受的。

一想到这里 ，他的心就开始抽痛。

小白没有搭理他，而是捻起一片糕递给东华，“尝尝，看看是不是和原来做的一个口味。”

东华咬了一口，赞道:“不错，若是凤九能醒来，你们倒是可以切磋一番。”

小白故作惋惜状，“可惜，她很难再醒来了。”

“九儿究竟怎么了？”帝君目呲欲裂，身上的气息也泛着魔气。

东华帝君，亦神亦魔，这传言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她暂时无事。”

听到这一句话，帝君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但下一句话几乎让他发狂，“只是醒不醒的过来，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帝君浑身颤栗，“九儿她。。。”

东华言简意赅的说:“凤九受诛心劫已久，随时有羽化的危险。”

羽化？就是身归混沌，永远消散于这世间。

帝君一直觉得自己已经看开生死，但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还跟自己心上人有关，依旧觉得无法接受。

“那么你最初说怀孕之事，也是骗我的了。”帝君难得有颓然的一面。

小白刚想称是，就被东华拦住了，“其实也没有骗你，凤九的确怀有身孕，已有六月有余。”

帝君双眼亮了亮，“是这样的吗？”随即暗淡下去，“那又如何。”

第二十九章

“九儿如今深受诛心劫折磨，这个孩子的到来， 恐怕只会加重诛心，劫吧。”帝君何尝不想与心爱之人有个孩子，只是。。。天命难违。

小白想了想，“我曾经用追魂术探过凤九的元神，她的求生欲望很弱。”

东华和帝君听了此话皆是一惊，帝君苦笑着低头，“她一定很恨我吧，自己都不愿意醒来了。”

小白摇了摇头，“可我再一次探她的元神，发现求生欲望突然增强数倍，许是新生的力量激发了她内心母性的光辉吧。”

东华补充道:“也许这个新生命会成为你们关系的转机。”

帝君听闻悲喜交加，喜的是有朝一日，他竟能与九儿有一个孩子，悲的是，九儿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竟浑然不知。

小白最看不得如此长吁短叹的男人，一个狐狸爪子就挥过去了，帝君的手背就多出了几道血痕，小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若是个男人，就担起作为一个丈夫，一位父亲的责任，若是你不愿意担，那我现在就去打散凤九的修为。”当然她也只是说说而已。凤九与她关系密切，她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凤九羽化。小白如此说，不过是吓吓帝君罢了。

谁让他之前老是以爱的名义推开凤九的。

谁知帝君竟信了，攥紧的手微微发抖。隐约透出些血痕来。“她还那么小。

小白今日与他说了那么多，竟生出些乏来，遂安慰帝君道:“你放心凤九再不抵也是位上古神祇，日后会飞升尊神的，没你想的那么脆弱，碧海苍灵的神仙，没有差的。”

说罢揽了东华回去补觉，徒留下帝君在原地凌乱。

青丘与九重天有着很大不同，青丘四季分明，因此也多了许多美景，如今已是深秋，夜风寒凉，小白在凡间受反噬伤尚未痊愈又添新伤，自然身子娇弱了一些，睡觉时总会不自觉的化为狐身蜷成一团，东华正好有理由将她抱在怀里，美其名曰给她取暖。

小白自一片昏暗中醒来，扭头看着身畔紫衣银发的尊神，手指不禁划过他好看的眉眼，东华还是这么好看，一头银发似青丘冻雪，一袭紫衣更彰显他尊贵的气质。

“怎么不睡啊。”东华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响在她耳畔。

“嗯，白天睡多了，有些睡不着。你醒了吗？”

东华伸手将小狐狸搂的更紧些，“还有些乏，容我缓缓。”

小白用脑袋蹭了蹭他宽广的胸膛，“你睡就好，我不扰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东华一定也累了吧，世人皆知他是战无不胜的天地共主，殊不知他也曾是一个需要人关心爱护的孩子。只是环境造就了他。

小白下定决定，我回来了，东华，以后的日子，就让我陪着你吧。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察觉到小狐狸在走神，东华的指肚轻点小狐狸的鼻尖，“在想什么？”

小狐狸习惯性的蹭了蹭，“嗯，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已经经历过太多磨难了，可我自从目睹帝君与凤九的爱情故事后，我觉得我们还算是幸运的。”

“怎么说？”东华被小狐狸一说也没了睡意，撑着头问她。

“你看啊。”小白一点一点的跟他分析，“他们二人情真意切，心心相印，却因为多年前帝君从三生石上抹去了自己的名字而不能相守，是不是很可怜？”

“那也是他自作自受。”东华表示他一点都不同情异世界的自己，为了让自己无懈可击就从三生石上抹去自己的名字，此等做法未免有些可笑，他就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动情吗？

他是从石头里出来的，又不是石头变的。

哪怕冷面冷情，也有七情六欲啊。

小白闭了闭眼睛，“夫妻本应患难与共，帝君以保护凤九的名义一次次将她推开，初衷也许是好的，但未必是凤九想要的结果。”

东华表示同意，“若是他没有一意孤行抹去三生石上的名字，也许他和凤九的情路就没有这么坎坷。”

“世人都觉得上古神祇身份尊贵，修为高深，殊不知上天也是公平的。我们的情路，似乎都不是很顺畅。”想起往事，小白有些感伤。少绾与墨渊曾经阴阳两隔，自己与东华历经两世才真正走到一起，至于折颜，好吧，她不想说了。

帝君在两人卧房外徘徊了很久，可惜卧房被帝君下了结界，外人不得踏近半步。

帝君坐在门外台阶上想着小白今日对他说的话，她的意思是，九儿其实也是上古神祇？那为何他从未见过她。

九儿，你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东华将怀里的狐狸抱的更紧些，“我可不会像他那么傻。”小白，我不会再放开你。“三生石会解决的，不管在哪个世界，白凤九终究是属于东华紫府少阳君的。”

“嗯。”闻着东华身上特有的白檀香，小白觉得十分安心，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起身。目光炯炯的看着东华。

而后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已经完工的剑匣，匣面上的佛铃花海中藏着一只顽皮的小狐狸。唯美中多了几分俏皮。

“不错。”东华出口赞道。他晓得小白在兵器锻造上有着极高的天赋。

“剑匣有了，剑呢？”总不能空有剑匣好看吧？

小白得意的甩了甩头，“剑其实已经铸好，因取材在合虚山，所以我准备取名合虚，你意下如何？”

东华的眼底满是赞许，“不错。”

小白兴致勃勃的继续往下说:“我发现凤九还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所有我准备给她打一把防身，你说什么材质比较好？”

东华皱了皱眉，“为何要你来铸？”铸剑这事交给那家伙不就好了。何须小白亲自动手？

小白笑了笑，晓得东华是吃醋了。

第三十章

小白晓得东华一听从前的事情心就会软成一块面团。

“东华，我们的佩剑皆是自己所铸，我们曾经并肩战斗，是不是很棒？”

果不其然，东华一听小白说起从前的事情，感觉心都化了。

小白见状开始揉面团，“我可以与你并肩战斗，不仅仅是因为自身修为高深，更有趁手的兵器傍身。凤九唯一的玉笛也被帝君收走了，你也不希望她使用的武器配不上苍何吧？”

东华听着是这个理啊，遂改口道:“若是铸剑，九天玄铁为上上之选。”

小白眼睛亮了亮，“你的提议竟与我不谋而合。”

东华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渺景山下有我搜罗来的铸剑材料，想着给你打着玩，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小白一向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天不亮就爬起来拉着东华准备前往碧海苍灵。

可惜一开门，就被门前一位大神绊了一跤。

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再定睛一看，门口挡道的不就是东华帝君吗？

对上帝君泛着血丝的双眼，小白觉得脑子轰得一声，说话也变得不顺畅了 “你你你这是一晚上没睡觉嘛。”那她晚上和东华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帝君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一夜未眠的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但还是直勾勾的看着小白道:“昨天你说她是上古神祇，是何意思？”

小白猛的想起来昨晚她脑子犯抽提了这么一嘴，打着哈哈道:“昨晚脑子不清醒说了许多，不晓得帝君说的是哪件事？”

帝君沉声道:“你知道。”

小白皱了皱眉，这时候你还敢提，她本就因为帝君将凤九推开之事有些怨言，摆了摆手道:“就是字面上饭意思。”后有戏谑道:“不知这个理由，帝君可满意否？”

帝君不在乎她的无礼，“可为何我没见过她？”

小白的嘴角带着些讥讽，“帝君如此伟大，不记得一个小姑娘也是人之常情。”

东华慢吞吞的跟在小白身后出来，听到两人争执开口:“你当真不记得碧海苍灵的那株凤尾花？”

“凤尾花？”帝君听闻蹙眉，印象里，洪荒时代的碧海苍灵却又这么一株花，他记得他还为了这株不起眼的小花与魔族始祖少绾打了一架。

至于后来，这株凤尾花被折颜采去入了药。说是救一位故人的孙女。

再后来么，九儿就出生了。

等等，若是这么算下来的话，那一切都不是巧合，那株凤尾花，就是九儿的前身？

帝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小白，她耸了耸肩，一脸鄙视的说:“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

帝君觉得信息量太大，他竟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若你所说，九儿的前身也是凤尾花，那你为什么能化形，她却不能？”

小白很有耐心的纠正:“是凤尾皇，不是凤尾花。”说罢又指了指帝君，“至于她为什么不能化形，你应该最清楚不是嘛？”

“你说九儿不能化形是因为我？”怎么可能？当初的自己并不认识她。怎么可能会影响到她。

小白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怜凤九一心付出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你还记得你刚化生时的事情吗？”

帝君点点头，那时候的他灵气微弱，经常受伤，差点被虎狼分食。

“那你有没有发现不管你受再重的伤也可以很快愈合？”小白对着帝君循循善诱。

听小白这么一说，帝君猛的反应过来，洪荒时期的碧海苍灵，其实很不安全，更何况那时的他还是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因为伤口经常自行愈合他也保下一命，这个特性在他离开碧海苍灵后就消失了，所有他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帝君的眼睛猛的睁圆，“你说，是九儿在暗中为我治疗？”

小白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凤尾皇有一个特性就是治疗。”说话的是东华。

“那她为什么不像你一样化形呢？”帝君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若是及早化形，由他护着她，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凤尾皇的灵力也是有限的，她都用来给你治疗了，短时间内自然无法化形。”

“再后来，她就被折颜入了药？”帝君的眼眶中已经盈满晶莹泪水。

小白看着他，沉默的点了点头。

“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曾经的天地共主，如今更像是一个初入情场的毛头小子。

小白默然了站了半响，“恐怕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凤尾皇重生，就会失去所有记忆，我当时也是失忆了很久。”

帝君的眼睛里如今一片冰冷。

“曾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忘记，只是想不起来而已。”东华像个大哥似的拍了拍帝君的肩膀，“小白当初也失忆了很久，最后还是记起来了。”

帝君漠然的看向凤九，“是这样吗？”

小白仔细考虑了一下这件事，郑重的回答:“不过我对东华一向有很深的执念，也亏的这里，我才能想起曾经发生的一切。”

帝君听闻没在说话。

小白晓得帝君的情绪一向是不太外露的，今日却难得的情绪大变，有些好奇，“你怎么了？”

帝君难得将手抚上了额头，“照你这么说，若九儿想起来这一段，岂不是恨透了我？容我想想该怎么办。”

东华眼神微动，伸手揽过小白走到一边，“小白，当初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小白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而自己却浑然不知，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十分对不起她。

小白看着东华如此模样，琢磨也许是东华听到帝君对凤九的深情告白被闪到了，心血来潮对着自己一通发泄情感。

看不出来，东华有时候情感还挺外露的嘛。

小白故作严肃，“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