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子
钱钟书曾说,“天下没有偶然,偶然不过是化了妆的,带了面具的必然”,而那些曾经说好一起走的人,经过岁月的洗礼,是不是也一如当初不会变了模样?那些年的朋友们,你们还好吗?
01
南方的天气很潮湿,夕阳下她一个人坐在公园长椅上,看到身旁接踵而至却渐行渐远的少年们,想起了曾经,忽然发觉此时已泪眼婆娑,那些年的朋友,你们还好吗?这是一个老之将至老太婆发自内省的声音,如江边那首悠扬的曲子,如雷贯耳的来到身边。
我们叫她阿婆,今年82岁了,在她38岁那年老伴意外去世,只留下一儿一女,至今孑然一人。阿婆没有再婚,一个人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其中一个读了博士,一个在大学教书。
这是一个皮肤白皙的老太太,穿着碎花黑排扣的淡红色长衫,脚上是一双小红鞋,显得格外精神,头发已经花白,丝毫不影响春光满面的笑容。
阿婆说南方是她的第二故乡,北方才是她的第一故乡,那里有一年四季的雪花,还有形影不离的几个闺蜜,而她遇到了他之后,毅然跟随他来到了南方,那年她才24岁。
02
说到这里,阿婆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像一个懵懂的孩子,仿佛她们还在,还有他也在。昔日一张张年轻的笑脸,经过岁月的洗礼和腐蚀,此时却成了一生的奢望。
说起话来一直停不下来,拉着我们坐在身边,跟着她的言语置身于处,这一生太沉重,阿婆讲的淋漓尽致,我们听得却无比心酸。
20岁那年,阿婆和老家的两个女孩子来到上海,当时被称为姐妹花的她们,从事着杂技舞蹈的工作,阿婆最大,被称为大姐,和她一同来到上海的两个女孩都是家里的故人,也是昔日一同长大的好朋友,如今也有一样的工作。上天尤为眷顾这样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张开怀抱把三个人死死捆在一起,这样一捆就是二十年。
21岁那年,在上海的一次演出中,来了一个出手阔绰的男子,眉清目秀、彬彬有礼的绅士,在递过钱的那一刹,阿婆惊呆了,原来是他,那个曾经救过她的男子。四目相对,阿婆感激的看向他,却不知他是不是依然记得自己。片刻后,他匆忙离去,阿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呆若木鸡的阿婆一时之间伫立在原地,迟迟没有听到身旁有人喊她。
03
阿婆本以为再也不会遇见那个救命恩人,那时命悬一线的她奄奄一息躺在街口,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抱着自己飞奔着,等到医院醒来时只看到他转过脸匆忙而去的背影,如刚刚那个离去的宽大厚实的背影一样。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却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再见。
姐妹花的其他两个女孩子,一个叫菠儿,一个叫橘儿,而大家称阿婆而橙儿。菠儿是个心细的姑娘,橘儿却是个粗心的姑娘,但两个人都听阿婆的话,不是因为阿婆比她们年纪大一点,而是因为阿婆对她们好到极致,阿婆每次都会把好吃的先分给她们,也会把最好看的衣服分给她们,自己像一个大姐姐携手共进,有着同样难以言表的幸福。
21岁那年,阿婆家里出了变故,一场大火带走了阿婆所有的亲人,橘儿和菠儿陪着阿婆处理好家里的事情,三双小手叠在一起,“我们在哪,你的家就哪。”从此姐妹三人不分彼此,愈来愈亲密了。
本以为这样就会永远,但女孩总是要嫁人的。橘儿爱上了一个北方的男人,23岁那年,跟随那个喜欢带着长帽子穿着大褂的男子回了北方。心灵手巧的菠儿和一个外国人情投意合,23岁那年匆忙告别,去了国外养胎。从此姐妹花分道扬镳,无论曾经的誓言有多深,曾经的诺言有多真,可是姑娘总是要嫁人的,友情是伴随一生的,可爱情才是归宿。
04
阿婆一个人行走在上海,刚开始橘儿还会给她写信,菠儿也会偶尔来一张明信片,可是半年后,这样的联系越来越少,阿婆的生活居无定所,零星点点的信已难以支撑曾经姐妹花之间的深情。24岁的阿婆不知要往哪里去,哪里才是她的家,这些不轻易流于表情,夜幕降临,所有的这些都展示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阿婆生日那天,上海也下了雪,和家乡的雪一个味道。阿婆穿着菠儿为她缝制的那件大红色齐腿的棉衣大褂,还有橘儿去年送她的那顶灰色雪绒帽,这年冬天,她想起了她们,菠儿应该已经生完孩子了吧,橘儿不知最近怎么样了。
就这样,三人失去了联系。
可是,阿婆遇见了他,曾经有过两面之缘的救命恩人。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上帝从你身边抢走一些人,还会让你和另一些人相遇,然后给你幸福。
那年阿婆24岁,随他去了南方。
05
南方的天气很静谧,阿婆带了这么久,也没有见过雪,那次上海下雪是她此生见过的最后一场雪。两年后,阿婆也生了孩子,生活美美满满。他对她很好,像曾经的姐妹一样,好到极致。阿婆生完第二个孩子,收到了菠儿的来信。这是他看到阿婆每天都在想着自己的姐妹,用了很多人脉辛苦打听来的消息,好不容易把阿婆一封封的信寄到那里才接到的消息。
菠儿说她在国外过的很好,很想阿婆,也想橘儿,菠儿还说等老了的时候,要回来继续和阿婆还有菠儿住在一起,就像小时候那样,就像在上海时那样。可阿婆从始至终却打听不到橘儿的消息,橘儿总是这么粗心,这是阿婆能理解的。
实在想得慌,阿婆提议要回北方的家,去看看橘儿最近怎么样了。他为她雇了几个长工,一路护送阿婆回到北方,这里的雪很大,阿婆一时之间不然不适应北方的天气,大病一场,却还是没有找到关于橘儿的消息。
半个月后,终于打听到了,橘儿去世了,在她回到北方后的一年后,橘儿因为难产去世了,而孩子最终也没有留下来。说到这里,阿婆眼睛湿润了,我看到她眼角溢出来的泪水,也有悔恨和遗憾。
06
阿婆说,她没有告诉菠儿这件事,只是菠儿送她的那顶雪绒帽子,她一直锁在自己的衣柜里,从来没有带过,却每天都会拿出来看看。
后来,菠儿也没了任何消息,她很想她,可是联系不上她。十年后,宠她爱她的他意外去世,阿婆这下只有一对儿女了,亲人越来越少,阿婆想菠儿、想橘儿、也想他。
可是阿婆一个人勇敢的担起了一切,每天忙碌的工作,给孩子辅导功课,如今终于熬出头,终于可以享清福了,却少了点什么,那倍加孤独的眼神,道出了人生多少的落寞。
阿婆拉着我们的手说,趁着年轻,趁着还没有出嫁,一定要带着自己的好姐妹好好聚聚,因为姑娘总是要嫁人的,有了家却很难再聚了。阿婆说,她想橘儿、想菠儿,想曾经一起玩闹的闺蜜。生活本来不易,那些年的傻丫头是否也学会了一个人处理生活的烂摊子,曾经以为的相依为命,如今只剩下四海为家一个人的成长。
后来,都老啦,儿时说过的那些话,最后都成了老年时最童真的回忆,醍醐灌顶的提醒着,希望有生之年还能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