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坐在卡里波机场的候机室,这是一座同时只能停三架飞机的机场。六天的行程即将结束。无论如何,在压力突袭而来的年纪,寻找一种短暂休息的解脱总是好的。即便在菲律宾和中国的政治出于世界焦点的今天,人民的生活没有丝毫的变化,政治是掌权者之间的游戏,战争是人民的灾难。但,这不是我的故事。
我自诩是一个以故事为食的人,我有酒,你有故事,便可彻夜的狂欢。长期的平淡让我意识不到自己生活的存在。在我的意识里,故事无关好坏,没有喜剧和悲剧之分,所有的让我觉得惊喜的过往都是好故事。
小A告诉小B他们没有未来,却背着和自己在一起三年的女朋友和小C许下诺言。直到有一天小A的女朋友发现了小C的存在,小B却站出来为小A证明他和小C的清白。后来小B一个人进藏,永远的留在了滇藏线上。小A没有参加她的葬礼,小C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一边灌自己一边哭泣,夜幕中的杭城每一束光都亮的刺眼。那天小C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小B用铅笔在慢慢勾勒一个人的眼睛,小C慢慢走进,问画中是谁,小B说他是28,小C哦了一声,转身走开才想起,这是小A那天听到小B走了的神情。小A离开了,最终还是离开了,带着他女朋友,小C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小C说小A好像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走的,天蓝的彻底,云大片大片的像绷带一样紧贴在头顶,飞机起飞的时候据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首歌在静静的淌:越过山丘,才发现我人在等候…
小C卖掉了爸妈给自己买的房子,在城西买了一家不大的店面,开了一家清韵酒吧。从来不请歌手,但天天都有人走上来唱,小C经常每天都会端着鸡尾酒坐在遥远的角落里倾听,她说她能听到滇藏线上的哭泣。她也会让不同的人讲关于他们唱的歌的故事,请他们喝一杯。
小A带着她的女朋友一路向西北走,走过西安,走过敦煌,最终停在克旗。克旗有一条穿过城市的河流,早上会比较湍急,晚上的异常安静。他们在河的边上租了一间房子,每天早上他会走到桥上去眺望水流逝的方向,似乎可以看到生活的方向。生活还是生活,小A在克旗找了一份修理工的工作,勉强可以维持生计。
两年后,小A一个人离开了,除了迷,什么都没留下。小A的女朋友说那天她在炒菜,发现家里没盐了,让他出去买,结果没有回来。小A的女朋友说家里什么都没有少,现金银行卡都在,也没有带走一件衣服,除了迷,什么也没有留下。她出去四处寻找,路边的人说,有个人在路口不停的踱步,吸了几支烟后向城外的方向走了。小A走了,剩下她一个女人,生活就这样一夜之间,面目全非,土崩瓦解。一个月后她发现她怀孕了,当初为了陪小A出来,她和家里断了所有联系,但是现在,她一个人带了几件衣服,不得不上了开往杭州的列车。
列车穿山而过,在高低起伏的山脉间留下嘶鸣…月亮被云层模糊的看不清轮廓。这已经是这一夜第三次妊娠反应了,她一手握着嘴巴,一手扶着梯子从上铺往下爬,没等到最后一阶就扑腾的跳了下来,在黑夜里发出两身闷响,然后胡乱的踩着鞋子往洗手间跑去。背后留下几声不耐烦的叹息。大约过了十分钟,她从厕所里出来,洗手台上的镜子告诉她面前的人如此的憔悴。刘海胡乱的贴在额头上,眼角被几条鱼尾纹霸占。她看到了左锁骨下面的纹身,是几个线条极细的英文:Be with you forever.生活的可笑之处就在于我们都在自己创造黑色的幽默,给以后的自己哭泣。后来据她说,她曾想过中途下车,把孩子打掉,然后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是的,她最终是去了陌生的城市,但孩子是无辜的。
她去酒吧找C的时候,C在漫不经心的听着台上再无新意的故事。C为她调了一杯酒,叫它“28”,她问C这个名字的含义,C只是嘴角扬了扬,端着酒望着窗外忙碌的世界,一对对青春的恋歌正唱的忘我。轻轻的呡了一口,变不再说话。对于小A的突然离开,她好像并不惊讶,她对她说:打掉吧,我给你钱,你可以重新生活。
那天是怎么结束的我不知道,后来C开车送她回去,停在一个高档小区的门口,她下了车,看着C离开后,转身进了小区旁边的胡同。月光照不进那里,城市的灯光更是会遗忘掉那样的角落,她的背影就这样被夜吞噬了。
后来她给C留了一封信说:“秘密不是怕别人知道,而是怕别人讨论,你和A的事儿我都知道,我不说是因为这样我还可以拥有他。以前我在乎拥有,现在我在乎值得。”孩子还是打掉了,没有留下来的理由,纹身抹掉了,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她去了青海支教,因为,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小A踏上了从云南出发,踏上了滇藏线…他想弄懂B的失望和无助,他想读懂B无言的离开…
我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走进了C的酒吧,我们相互交换了故事。她说后来A回到杭州来找过她,告诉她他替B看过了所有西藏的景色,公路像腰带一般在群山中穿梭,山顶覆盖着白色的雪,神圣而肃穆。上了海拔4000后便是一眼望去无尽的荒凉,那是一种有故事的人才能欣赏的风景。在这条路上,他见过扔在半路上的车,扔在半路上的相机,衣服,紧接着就是扔在半路上的自己。后来的人会捡起几块石头放在尸体上。
C没说B的去向,我也不敢问。因为我需要故事对我保持一份神秘,在以后的日子里,在所有人都睡去的夜里,我可能回去想故事里的人现在都在那里,有如此经历的人在这样的夜里能否安眠的入睡,它们的故事是否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