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世之言何言,心之思何思?
曰:心声也,情性也,不可避也。
至若太上者无情,不以物喜忧,不以己欣悲,诚难为也。每以悟欣,而暂忘忧,庶几复生悲,非悟不彻也。情之所中,吾辈生而有之。苟得知浮生不过悲欣交集,何足惶惶焉,汲汲焉,复悟言哉,潜思哉?
遂有自得,焉知自得之极乃无复自得,无可自得也。
于是喜简,焉知繁简交复相生。盖如无繁之简,抑或无简之繁,吾未见也。
或问曰:“尚简而不偏于简,求自得而不止于自得”可乎?
或答曰:顺其自然。
夫“顺其自然”亦难为也,吾人无可奈何之妄语尔。自然之为自然,人指也,既涵人之本性,终不可纯为自然。再者既已言顺,又何为自然?
或答曰:“静心问心”
心者,机体活动之总名也。活动止而心自无,此间心,非彼间心也,何以问焉?
夫言语者,符号也。能指一,所指繁。语中深浅,言外长短,千人千面。“道可道,非常道”是也。一落言筌,便为有限。昔有弥勒菩萨不修禅定,不断烦恼。盖诚知清净本无念,求之反囿其中也。
未有无心境,尝无无境心。心随境转,境转心移。境忘心自灭,心灭境无侵。“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是也。
世莫如相,物莫非指。吾辈虽居其间,非必破其假名,但求其实相可矣。不累于名,不饰于物,不伪于心,不苟于人,不忮于众。老子所言“居善地,心善渊,予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是也。
孔子曰:“智者见变思形”。朱子云:“六经注我,非我注六经。”吾辈涉生亦当如此,不落因果,亦不昧因果,信命而不宿于命。无言而无不言,无思而无不思。
世间生色,过而不留,通而不滞,随缘自在,到处理成。“万古长空,一朝风月”是也。
既为不思,却作此思。情之所中在吾辈,言之所及在寻常。思之所兴随处是,思之所至焉得知?尔生有涯悟无涯,尔悟无涯反复思。思至思处思无止,纷繁错落终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