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阿良日益消瘦,倒不是因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么诗意的相思成疾,他瘦下来的原因很俗气,就是经常没钱吃饭。
他是个大男子主义特重的男生,又特好面子,不想让July花一分钱,让她把钱留着去买零食就好。一开始她偶尔还会抢着要去买单,或者叫嚷着要AA制,到后来因为阿良的强硬态度,也把这件事情习以为常了,估摸着阿良应该不缺钱,就由他去吧。
而事实上呢,每隔两个星期阿良就会从广州跑来东莞找July,路费住宿饮食,再怎么省也要四五百,一千出头的生活费,三分之二都花在这上面了。学霸阿良在学校的时候既忙着考研,又不屑于去发传单端盘子,自然没有其他的收入。我没办法想象他自己一个人在学校是怎么度过那些日子的,只知道肯定很艰辛。
她想像别人一样,与自己的男朋友一起去旅游,一起看演唱会,浪漫地收到鲜花与礼物,这是她脑海里充满的对恋爱的所有罗曼蒂克幻想。
他想倾尽所有给她最好的东西,可他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但他又想满足她的各种甜美幻想,于是开始筑下债台。
他们终于在我的意料之中分手了,这个故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我站在阳台上随便往下扔个纸团都可以砸到几个像阿良这样的男生。
我一点也没有责怪July的意思,她才二十岁,才刚谈恋爱。一个二十岁的女生,在恋爱中拥有一切的甜蜜幻想,她是一个公主,不懂得如何像一个成熟女生一样去体谅理解自己男朋友难处,去发现一些藏在表面下的事情,太正常不过了。
我也不怪阿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的心意之重,是许多二十岁的男生无法匹及的。他没有不努力,没有无所事事地游手好闲。但二十岁出头的他,却不是高贵的王子,他就像他那一千出头的生活费一样困窘,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养活自己,更别说是喜欢的人。
绝大多数的二十岁都是如此,我也养不起自己喜欢的人。
十七年前的《喜剧之王》里尹天仇对着柳飘飘背影喊出的那句“我养你吧”,到今天听起来依旧动人。
那个场面之所以那么动人,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死跑龙套,鼓起全身勇气喊出一句“我养你吧”的认真模样足以动人心弦。
在夜总会寻找初恋感觉的龙少爷养得起柳飘飘吗?
当然了,可柳飘飘想要这样的“养”吗?
尹天仇口中的“我养你”需要用钱,却又不止用钱,它需要更多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
二十岁的我们与一穷二白的尹天仇一样,除了情意,什么都没有。
但光靠在心底拥有的那一份足以开出一朵花的珍贵情意,很多时候并不能支撑起身处生活洪流中的爱情。
我记得小时候看到三姑四婆干涉子女婚姻时,吵得最多的就是经济问题,以前我很不能理解,甚至对她们的想法产生厌恶感——为什么要管那么多?究竟是谁要结婚?钱不可以慢慢挣吗?
尽管现在我还是不能接受她们的行为和做法,但至少慢慢变得可以理解她们。
就像阿良没办法总是陪喜欢旅游的July走遍大好河山,没办法陪她去看她喜欢了七年的陈奕迅,没办法给到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就像我家隔壁刚新婚的大姐姐每天下班都得一个人挤着公车回家,即使被上司同事排挤之后臭着张脸回家,明天还是得照样去上班。她二十多岁的老公只能对她说“是这样的啦,没办法,忍耐一下吧”而不是“不开心就别去了,我养你就好”。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俗气,别说养你,有时候连我们的爱情我都养不起。
前几天我的朋友圈一直在被一张“我不想谈恋爱了,我只想发财”的图刷着屏,我也问过身边许多男生朋友不想谈恋爱的原因,其中最多人提到的一个就是“谈感情伤钱”,有趣的是,他们都是以半开玩笑的方式自嘲着对我讲这句话的。
“养不起心上人”这件事情像是大多数二十岁男生特有的一个丑陋印记,这块丑陋印记的存在是二十岁让人最难过的地方。尽管事实上它的存在并不奇怪,也不丢人,但没有人愿意时常把它展示出来,就像阿良与July分手时也昧着良心用了“我们不适合”这样的说辞。
其实身边的大多数女生也都觉得这样的想法很荒唐,她们不约而同地认为“有什么好难过的,这种事情在这个年纪很正常啊,况且现在的我也不需要男生来养,只要他有一颗上进的心就好了。”
她们所不知道的是,每个二十岁男生都拥有一个英雄梦,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想为她呼风唤雨,想给她整个世界,想给予她所有的美好。
可大多数时候呢,二十岁的男生尚不能成为盖世英雄,只能是个死跑龙套的。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也许是背单词刷题,或者是写多几份稿,又可能是日复一日地上班或创业,都像是为了能尽快用力地擦掉这块丑陋印记。因为它存在于二十岁的身体上很正常,但留到三十岁便会发霉腐烂。
所以我必须非常努力,为了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意中人心上的盖世英雄,能底气十足地在她面前说出那句话。
“我养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