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苔花》

上一章|苔花07四面楚歌，梦中惊醒

时间过去了将近一个月，我一直忐忑不安、满腹狐疑。

晚上去值班的时候，我依旧不忘给谭处长打扫卫生，似乎我只会干这些，也似乎唯有这些才能让我和领导之间产生点关系。

除此之外，我就是一个被遗忘的人，机关里的精英那么多，离了谁都照样转。

孙处长好像真的忘了我，我就像《黄金时代》里的王二一样，很多时候搞不清自己存在还是不存在的问题。

这个时候，我谈了女朋友，她冰雪聪明，又秉性善良，没多久就看出了不对劲。她跟我说：“鱼哥哥，我觉得这事儿不对，领导名义上是提拔你，实则是在疏远你。他明面上不说，只是想让你识趣儿地退出。”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天和古大姐聊天，她也是这么说的。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许我该离开这个单位。我特别想去文化系统，从一毕业就想去，可是基本上不招考我这个专业。我一直很纠结。”

“试一试吧，我觉得你能行，你那么有才，对吧？”说完，她冲我调皮地笑了。

“我试一试，也再问下蔡科长。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实在不行，就让我叔叔出面，他在市里很有威望，解决你的事情小菜一碟。”

“别！”我忙喊道，“让我自己先试一试，我不想靠别人，我有手有脚的，先自己拼一把再说。”

之后的几天，我又去找了蔡科长，想问问关于我工作的事情，只是这次蔡科长的脸色很难看，口气也很冲，“韩小鱼，你自己办了什么事情不知道么？”

我一头雾水，仔细想了想，答道：“没有啊，我整天不出门，活动范围就周边一公里，再说了，我干坏事脸红，压根就没有这个胆子。”

蔡科长本来想唬我一下，好让我说实话。可是我除了单位，就是宿舍，是个出了名的宅男，老实得很。

关键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一看我没有案底，蔡科长口气缓和下来，慢慢说道：“小鱼，有空我再跟申处长反映下吧。我这里也缺人手。”

“那就有劳科长了。”

又过了三五天，蔡科长找我一起去见了分管领导申副处长，跟他说明了情况。申处长点点头，说知道了，有空会给我向孙处长反映一下。这一反映又过去了一个星期，我更加焦急了，整天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我在琢磨着，要不要给领导提点东西，或许能够和上次一样缓和关系。我终究没有送出去，因为就在第二个星期的周三，蔡科长一早就给我打电话了。

“小鱼，你明天不用去监管中心了，来咱们办公室上班吧！”蔡科长说得很兴奋。

听到这个消息，我几乎要跳了起来，但还是努力克制自己，淡淡地回复道：“好的，谢谢科长，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我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之情，把女朋友抱起来连着转了好几圈。

回来之后，我却发现一切都不同了！

在安保科，根本就没有我的用武之地。我喜欢写写画画、舞文弄墨，可在这里总是跟一堆数字表格打交道。这一度让我非常头疼，看来我的离开已经是注定了的事情。只是我能往哪里去呢？体制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有一天，我发现原来信息科的琳达又回来了。当年我因为招考而进来，她因为我进来而离开，一个欣喜若狂，一个落寞悲伤，无形之中就结下了梁子。

还有小白进来的时候，小伟也被挤走了，他是临时工，在机关上工作了很多年，走的时候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就这样淡淡地离去，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别人的最爱，自己的毒药”，这句话用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机关编制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上来，别人就得下去。我之前没有感觉，是因为自己是胜利者，而现在的我，分明就是一条丧家之犬，当然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听小伙伴说，琳达背景很不一般，她父母都是东州市有名的富商，而我的到来愣是把人家挤走了，她的回归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后来我才明白，孙处长组织那次招考，就是想利用我们把琳达挤走，因为琳达的父亲在酒局上得罪了他。我在这场考试中看似是个胜者，其实就是一枚棋子。就算我没有胜出，一样会有张小鱼、李小鱼胜出的，而我们无一例外都是棋子。

棋子的命运在一开始就是被注定的，棋子就是被人利用，利用完毕，觉得没有了价值，就会被遗弃。

从别人口中，我得知琳达也不是正规进来的。前些年招考还不完善的时候，琳达爸妈只要肯花钱，和孙处长的关系足够铁，就能轻而易举地给她弄个编制！

意识到这些，我内心满是怀疑，努力真地有用么？我可以凭着实力从几百考生中进入事业单位序列，可以从内部招考中再次胜出，甚至更厉害一些，就算是遴选你也能够突破重围，竞争上岗，那又有什么用呢？你所追求的天花板不过是人家的起跑线而已。

渐渐地，单位又从外部门调入了一个大姐，之后接二连三地从下属单位调人，就连整天玩游戏，开着奔驰的“傻哥”也调到了机关里。

机关里的水，实在太深！通过仔细观察，我发现有的人通过关系从热力公司直接调入，有的人因为领导喜欢音乐而特招进来，有的人是给市长开车的司机的家属，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没有经过正规招考。

我不禁感叹，自己的努力是多么地微不足道。我拼尽全力，看书看到凌晨，考试考到呕吐，却只是在残杀和我一样的草根，然后踩着他们的尸体拿到属于自己的号码牌。

而这些，有钱有关系的人只需请个客，打声招呼，就可以轻松做到。

看透了这些，我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我要凭借自己的实力打拼一方自己的天下。而要离开，我唯有考试一条路可以走。在没有决定离开之前，我已经陆陆续续考过几次，想考回家乡，想考上公务员。也许是习惯了生活的安逸和体制的稳定，我不怎么走心，成绩不好也不差，但是离入围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但这次不一样了，我已经身陷绝境，无路可退！如果再这么下去，我就真的成了废人，难道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庸庸碌碌的虚度？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夜深人静之时，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我始终亏欠自己一个承诺，一个美丽的公考梦。

我决定重新拾起丢弃的梦想，披星戴月再次出发，但改变是痛苦的，要从安逸稳定的舒适圈里走出来必定是抽筋扒皮，脱胎换骨。特别是工作以后，学习时间大幅缩水，和整天读书、年轻活力的大学生一同竞争，谈何容易？

我的心里不断打起了退堂鼓，但还是鼓励自己坚持下去。只拼一把，哪怕是最后一把，就算死得灰飞烟灭，我也无怨无悔！

我最终上岸是在进入体制三年以后，也就是我打算拼最后一把的那一年。我以笔试第一的身份顺利入围，面试之中，衔枚疾进，再下一城，又拿到了全场第一。

我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兴奋，直到走出考场好远，才仰天长啸，任凭幸福的泪水肆意流淌……从高中决定学理科算起，到现在接触与文化有关的工作，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年，我终于实现了这个沉甸甸的梦想。

就这样，我离开了原单位，并且从事业编制转成了行政编制，真正当上了我喜欢的文化系统的公务员。我特别知足，以为从此之后再无波澜，可是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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