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鸣沙山》
D3022列车 上海-汉口
田菲慵懒的倚在座位上,用左手挡住嘴打了一个哈欠。乘火车旅行,让她有点疲惫。
当随母亲和哥哥从浦东机场落地后,田菲就开始自己的单独行动了。初来中国大陆的她,也算是第一回踏上祖辈生活过的土地,因此她没有选择转机前往武汉,而是上了虹桥到汉口的一列火车。长时间的旅行一方面可以让她看看这个国家真实的、钢筋混凝土之外的面貌,同时也可以让她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母亲发来关于《鸣沙山》作者闻心的详细资料。
田菲试着读了读《鸣沙山》的开篇,不过一开始就是主人公被流沙吞没的倒序写法,让田菲感觉很不自在,而且说不出来的压抑。在美国出生长大的她,除了在父母亲那里受到些中文相关的学习,根本没有对中文有过什么系统的学习。中文阅读本来对她来说就是一件不轻松的事情,何况一开篇就让她感到压抑?她心里嘀咕:“真看不出来这书有什么畅销的理由。”随即合上书小憩了一会儿。
列车的颠簸让田菲醒了过来,心里暗自有些后悔为什么不选择飞往武汉。长时间的旅行让田菲感觉无聊透顶,她舒展了一下腰肢,倚向座位一侧的扶手,轻轻展开了手中的《鸣沙山》,继续读了下去。
……《鸣沙山》节选……
我从没有想过当我真正见到广袤的沙漠的时候会有这么震撼的感觉。我回头看了看黄良和张贺年,发现他们也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只有向导看起来一脸平静的牵着骆驼。向导有些不屑的看着我们三个从城里过来的年轻人,摇了摇头,用浓浓的西北口音跟我们说道“几位同志,我们是不是继续前进?”
“这茫茫沙漠,哪里才是我们要寻找的藏经洞?”黄良自言自语到,随即转向我问道:“不如,我们分头前进?小胡同志,你看怎么样?”
我不置可否,我很难相信凭我自己能够在这沙漠中全身而退。现在只是在沙漠边缘,如果深入沙漠了,四周都是相似的景观。一旦太阳落山,我们就很难辨别方向。
“我看,我们还是先回招待所,好好计划一下下一步工作计划。毕竟我们只是先遣队,没必要深入冒险。”张贺年说道。
黄良脸色略显不悦,不过张贺年即是考古所的副所长,又是这次先遣队的领导,所以黄良也只能点头。
……
“嗯!嗯!好的,再见……”张贺年挂掉电话。
我和黄良在一旁等着他说出电话那边的意图。在邮局——县城唯一一处能打电话的地方——我们三个人守着一部电话足足半小时才接到这个电话,但是电话的内容却非常短促。
张贺年终于开口了:“上级领导的意思是,立即停止这次考察。”
“什么?”我和黄良同时脱口而出。准备了一年有余,查阅了上万种资料,如果就这么戛然而止了?作为先遣队的我们真有一种箭在弦上又卸了下来的感觉。
张贺年摇了摇头,三人没在说话,径自往招待所走去。看来,只有打包行囊回京复命了。
……
恍惚中,我听见屋外似乎有响动。我摸了半天找到火柴,点亮房内的煤油灯。灯光扑朔的亮起的时候,我发现同屋的黄良不在屋内。我急忙起身,披上衣服就朝门外追去。
屋外,月光下的天空泛着一点昏黄,月亮周围又一圈光晕,似乎是要起风的天气。我往外走去,看了一眼栓骆驼的牲口棚,发现牲口棚的栏杆上系这两串铃铛,定是黄良走的时候怕声音太大而从骆驼颈子上接下来的。“这孙子,居然把两头骆驼都牵走了。”我心头咒骂着追出了院子。看到了还没有走远的黄良,他不但牵着两头骆驼,还带走了我们此行带来的全部物质。
我追上去,右手抓住黄良的左肩,左手直接拦到黄良的前面。我愤怒的说:“黄良同志,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自己长眼不会看吗?”黄良同样怒目而视。
“你想一个人进沙漠?” 我问道。
黄良不置可否,一把推开我的手臂,狠狠的用他的肩膀撞了我的肩膀,我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他赶忙从我的身边走过去,手里还紧紧牵着两头骆驼。他说道:“我不允许这次探险就这么结束了,我需要这个重大发现,我需要证明自己。”
“你不需要证明什么!”我说,“快,快跟我回去吧。”
“哼,胡云翔,有种就跟我一起去,没种就快给我滚。你从没受过别人的冷眼和嘲弄,你是工人家庭出身,你永远不懂作为资本家儿子的所要遭受的一切!”
……
“嘿,要不说说出去了最想要干吧!”我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和我并排坐在佛塔下的黄良。
他看了看我,用脚踢了踢不远处的空空如也的水壶。我会意的朝他咧嘴一笑,却连嘴角也裂开常常的口子,用舌头一舔,干涩的嘴唇上有了点点血腥的味道。
“不知道还能不能有逃出升天的机会。”黄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佛塔上抓了一把,这穿越了千年的夯土在风沙的削蚀下已经可以随手就被人掰下一块。我学着他的样子,也伸手去试试这一千年前建筑物的硬度,随手抓住一个突出的棱角,用力一扳,不见沙土掉落,却感觉身处之地不住的震颤。
“快!快离开这里!”黄良起身,同时也拉起我,也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情,只顾向前飞奔。等震动不在响起的时候,我们回过头望去,却哪里还有佛塔?难不成我这一扳竟将一座佛塔扳倒了?我们绵绵向觑,黄沙漫天的天气让我们很难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我们壮着胆子向刚刚佛塔的方向走去。
一步步的接近,并没有看到佛塔倒塌的残骸。我们心下纳闷,但是一个声音却同时吸引了我们两个人的注意,可以说这个声音对我们来说简直就如天籁一般美妙,尤其是和着鸣沙山本身低沉的响声,犹如一曲二重奏般,这声音的来源我们都很肯定——流水。
虽然饥渴让我们有一种飞快的奔向流水的欲望,但是此时此刻我们两个还是小心翼翼的想佛塔的位置移动。可我们面前既没有佛塔,也没有佛塔倒塌的残骸,我们看到的是一口黑乎乎的竖井,井壁由砖石砌成,看不出有多深。
“小胡同志,”这是进沙漠以来黄良第一次这么称呼我,之前一直用“喂”称呼我,“我们下去吧!”
我听得出来,虽然他极力想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平和,但是声音还是不经意的发颤了。
“我们总得有个绳子,”我说,“否则怎么从这井口下去?”
“对了,我们有捆行李的绳子。”黄良说着,开始四下寻找骆驼。不过大概是刚刚事发突然,不知道骆驼被惊到哪里去了,刚才躲避的匆忙竟然也没有看看骆驼究竟往哪个方向去了。这漫天的黄沙早就把骆驼的脚印盖去,除非骆驼们自己回来,否则我们是很难再找到他们。
我垂头丧气的摇摇头,正想一屁股坐下继续等待——等待这该死的天气过去,或者等待死亡——却听见黄良惊呼道:“看,这里有阶梯!”
我俯身从井口处向井壁仔细看去,发现井壁上每隔半米就有人为凿出的可供攀爬的落脚点,虽然实在算不上阶梯,不过显然这就是供人进出的。没等我说话,黄良已经先一步爬了下去。
……《鸣沙山》节选到此结束……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将田菲从小说的故事中拉回到现实,她忙拿出手机,看到是一封邮件。随即进入了邮箱查看邮件,原来是母亲肖华发过来的关于《鸣沙山》作者闻心的相关资料。“闻心,原名曹孟,30岁,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系,执业心理医生。经营一家心理诊所,业余时间写作。”后面还附了曹孟的几张生活照和曹孟在珞瑜路的心理诊所的详细地址以及电话。
“呵呵,居然遇到同行了。”田菲心想。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畅销小说的作者居然也是心理学出身。
田菲合上了小说,再一次看这封面上的作者署名“闻心”,心理想到“不知道这个闻心跟1956年那次探险有什么关系。如果说这本小说写的就是探险的过程,那么这里面的人物又都分别是谁?爷爷是其中哪一个人的原型呢?”
田菲抬头看了看车厢一端显示屏显示的“190km/h”,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于高速行驶的列车内。她抬起左手看看手表,已经快到下午3点了,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已经快接近目的地了。整个路上,她忽略了车窗外的景物,忽略了流淌的时间,忽略了列车在行驶中的震动,原因就是她被一本中文小说带往了另一个年代的故事中。
虽然中文的阅读不是那么顺畅,但是却一点都不妨碍田菲理解故事的内容,她自己或许有一种隐隐的想法,那就是自己的使命或许和这部书中的故事密切相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