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橙子是唯一一个陪我经历暖阳风霜的人。

七月与安生上映以后，我截了个电影台词给她，七月说，“我恨过你，但我也只有你。”

那时我们还小，去往市里的大巴车司机还不舍开空调，车子里交织着各种气味，除去几个老人不嫌热，其他人都把窗户开到最大，有小孩儿的哭声，有人在打电话，有邻里之间的寒暄......橙子拉着我坐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旁若无人地点了根烟，问我“一起吗？”

我小心地张望了一下四周，悄声问她是不是疯了。所幸是在最后一排，并不引人注目，只有前排闻到烟味的几个阿姨往后看了一眼，嘟囔了几句也就不管了。我见没有什么事，从她那接过小半根，也抽了两口。

那阵风吹到脸上很舒服，我们看着对方凌乱的刘海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开心，好像那时候的孩子就喜欢悄悄装大人模样，把难过和委屈统统放大，以为没有陪伴就很孤单。跟着“非主流”的风气走，很放肆很大胆。

我们无话不说，答应彼此不能有秘密。直到高中时候，我喜欢上她的男朋友。

02/

那个人高高瘦瘦，常穿运动装，长得很干净，打得一手好篮球。是许多女孩子臆想中的初恋对象。他很喜欢唱歌，还自学了吉他。橙子说起他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崇拜和喜欢。

“听说他喜欢女孩子穿帆布鞋，我一双都没有，你得去陪我买几双回来。”

后来，她就不陪我去看书吃饭了，就这么过去了两个月，在我痛骂她重色轻友的某个午后，她拉着这个男孩子走到了我面前。我终于见到了他的真面目，如她所说，很讨人喜欢。

我们经常在一起玩，他很幽默，常把我们逗笑。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唱K，一起谈论某个古怪的老师，一起说将来想要做什么。

如果他朋友对我开不得体的玩笑，他也会和橙子一起站出来替我出头。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他有了好感，或者，有相同爱好的两个人真的容易被同一样事物所吸引。我没有办法控制年少时候的喜欢，在播音室值班的时候，我更加用心地读每一份作品，忍不住期待他会不会去听我的声音。

别的时间里我试着避开他，他却参与了更多橙子和我的日常。在我极其需要她重色轻友的时候，她竟然开始检讨自己那两个月抛下了我。她知道我性格内向，不太交朋友，生怕我再度受冷落。我纠结在两难之间。

我不能说我喜欢上她好不容易撩到的男孩子，我不能说我不想看到他们亲密的样子，不能承认自己的狭隘和可怕。就像我们一起看的偶像剧，喜欢朋友的男朋友是不被原谅的。

03/

接下来的某一天，我们帮橙子庆祝生日，大家玩的很高兴。她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去了洗手间。我和其他朋友继续玩骰子，但运气不好总是输，他走过来帮我挡下了好几杯。我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让他不用管我，心里却可耻地为他的拔刀相助而偷喜。

意外的是他拉着我坐在了一边，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像突然被人扇了一巴掌，那份偷喜瞬间被扇得荡然无存，取代它的是羞怯和愤怒。

我骂道“你有病吧！”

我生气地看着他，心里的小丑却已经出尽了洋相。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秘密，我隐藏得很好，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过这份喜欢，我慌了手脚，又还要装作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很冷静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你。”

我转身继续去玩骰子，等橙子回来，做喝醉状要回家。她本来不肯，但刚好其中一个朋友也要回去，橙子就答应我们一块儿走了。

到家以后，我自己傻坐在床上，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突然手机响了，是他给我发的短信：“在没遇到橙子前，我已经见过你好多次了，你每期校园播音我都听，我还在玻璃窗外看你。我常看到你穿帆布鞋牛仔裤的样子，简简单单的，我喜欢你，对不起，抱歉是我想多了。”

我本不打算当这个秘密是故事，却因为他这条短信有了开头。

我在脑海里假想了各种画面，想若有天他身边站着的人是我，橙子还会在我身边吗？想如果我明天继续呆在他们身边，我又怎么保护我心底的这个无人知晓又什么都不算的喜欢？

我太害怕这个秘密会让我失去橙子。

对于这一晚经历的一切，我又惊又喜，很崩溃又很不知所措。我喜欢的人捧起了我这份暗恋，并对我告白了。我不知道他说的真假，我当然也想象他说的是真的。

我告诉他“你可能喝多了，我也什么都没有看见，请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这件事情，你可以和橙子分开，但不能因为我。”我弓着身子，躺进被窝里，那是夏天，我哭着捂出了一身汗。

橙子只知道我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玩了，被我拒绝了几次就不再叫我。有时间的话我会陪她去逛街，她也会跟我一起在寝室写作业。

04/

后来过了很久，听说他们分手了。她用拎着一箱酒来找我的方式验证了传言。我们都喝到个七八分醉，她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结果全咳出来了，她突然也哭出声来。她说“其实我们都错了，我们不会抽烟，你看，把烟抽到肺里是很难受的。”

“我们总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吵架，吵多了，就发现他没有那么好了。”

“他喜欢你吧，我知道。谢谢你。”

“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以上消息全撤回，哈哈”

橙子没有问过我喜不喜欢他，或许她知道，或许她不知道。

我们还是我们。橙子仍和我无话不说，我也为当初那份羞愧，认认真真地对她好。

我们向前进，经历了越来越多的好与不好，因为些实际原因换了不同的城市上大学，时不时对个视频，约定攒好钱就去西藏看一看。

我想了很多个夜晚，我一直坚信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如果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未必能这么痛快的放弃，如果他真心喜欢我，又怎么会伤害橙子呢？在这段感情里，橙子才是最认真最努力的那一个。

七月与安生的结局那样苦，苏家明最终也没有得到其中的谁。

05/

有一次相伴一起回老家，我们坐在从市里回村庄的大巴车上，橙子拉着我跑向最后一排，我嘟囔着“又要颠簸了。”

橙子不屑地看着我，“当年路那么窄，拐个弯，车屁股都要甩出去似的。你可都没嫌弃跟我坐后面。”

我笑着勾着她的手一起坐了过去。

橙子终于克服了尴尬期苦恼，把齐刘海留成了漂亮的中分，我也终于舍得剪掉长发，变成想象中干净又利落的样子。

我笑着问她，还记不记得那年坐这位置抽烟的样子。

那时候坐在这儿，根本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不知道什么人会陪自己到最后，一点心动都当作喜欢的不得了。什么最难过最痛苦最无奈，都不曾体会过。

不懂事的时候，从不知道更好的人就在下一个。

我很庆幸我守住了秘密，橙子还是我的橙子。

我们变成了更好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