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过像诗一样的生活,可是你忘记了生活中的诗。——王小波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这句话曾唤起很多人对生活的追求,也成了很多人任性辞职的理由。大家都希望把生活过成诗一样,只是最后,很多人把生活过成了一地鸡毛。
不可否认,生活中很多琐碎烦心的事:昨天灯坏了,今天马桶堵了;刚洗好的被单,转眼小孩又一身脏兮兮的爬上去;昨晚熬夜赶的方案,一早领导说还是再改改;好不容易跟朋友约顿饭,却被放鸽子;去楼下丢个垃圾吧,还要被保洁阿姨说教。。。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满腔的热情,最后被鸡飞狗跳的生活折磨得怀疑人生。
于是,诗一样的生活便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可是,你静下心来想一想,那些把生活过成诗的人,难道他们的生活就没有这些鸡毛蒜皮吗?并不。每个人的生活都有喜怒哀乐,只是那些把生活过成诗的人,他们更善于在这些喜怒哀乐中发现生活中的诗,生活给了他们一地鸡毛,他们顺手便扎成了鸡毛掸子。
这样的人,古今中外有不少,花蕊夫人便可算是一个。她不仅发现了生活中的诗,还把它们记录下来,写成了近百首宫词,这些宫词被整理收录到《宣化录》这本书里。
《宣华录》是第12届文津图书奖、2016中国好书奖得主-苏泓月的全新力作,书中收集了花蕊夫人近百首宫词,按其内容编排为十二卷,用详实的考证,洗练的文字,向读者解说花蕊夫人笔下诗情画意的生活,再现皇家宫苑-宣华苑的殊丽景致。
五代十国时期,被称为花蕊夫人的有三位,这里要讲的花蕊夫人是前蜀王建的妃子小徐妃。众所周知,五代十国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大分裂时期,众多割据政权,十分混乱。前蜀作为其中一个政权,存活不到20年,从王建传到王衍就结束了。这其中的历史原因,我们不做评判,少主荒淫无能也好,花蕊夫人祸乱朝纲也罢,都只是政治问题的表象。我们想知道的是,花蕊夫人作为一个经历前蜀的兴与亡的当局者,在这样乱哄哄的时代,是如何发现生活里的诗?
一、心胸豁达,善于发现生活中的意趣
观花蕊夫人近百首宫词,皆是宫中生活的所见所闻,与之前诸家宫词格调不同,少宫怨愁情,多歌娱欢饮,爱谈琐细趣见。
皇宫的生活环境虽然优越,但是不自由且多勾心斗角,“一入宫门深似海”道出了多少宫廷生活的无奈和心酸。花蕊夫人身为皇太后,也许有她得天独厚的优势,不必与后宫妃嫔争宠,但是高处不胜寒,特别是处于乱世之中,皇帝又年少不更事,花蕊夫人的生活并不轻松。但是纵观这些宫词,依然清丽而不幽怨,或戏侃,或怜爱,豁达释然,通透明朗。
如下随意感受下:
春风一面晓妆成,偷折花枝旁水行。却被内监遥觑见,故将红豆打黄莺。
春风喻人面,一位梳好晨妆的少女,游走在小路上,见花儿风中笑,便偷偷折下一枝,又怕人责怪,于是避开道路,傍水而行。这位少女是谁呢?下一句的“觑”字,道出了这位少女应是个宫女,内监见妃嫔,不应是觑见。
宫女在宫中的地位卑微,折一枝花都是罪过,被内监瞧见后,少女急中生智,顺手捡起眼前枝桠上的红豆假装打起鸟来。红豆乃相思之物,苏泓月在书中解析道,少女怕的不是折枝之罪,而是担心自己的情思被识破。这样的羞遮,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然而欲盖弥彰,小心思越藏越露,都被花蕊夫人看了去。
人年纪越大,越把自己隐藏起来,越少有这样透明清爽的少女本性了。花蕊夫人能够如此细致入微的注意到这些动作,写出这样干净的欢乐,可见情之所感。
这类生活趣事在花蕊夫人的宫词中随处可见,比如宫女们采莲时的欢闹:
内人追逐采莲时,惊起沙鸥两岸飞。兰桨棹来齐拍水,并船相斗湿罗衣。
比如内人与天子夜玩捉迷藏:
内人深夜学迷藏,遍绕花丛水岸襄。乘兴或来仙洞里,大家寻觅一时忙。
再如调侃儿子的风流韵事:
诸院各分娘子位,羊车到处不教知。
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其实都有着多面性。你可以因为宫女的贪玩而责备,也可以因宫女的纯真而怜爱;你可以因为少主的荒嬉无度而生气,也可以为生活充满欢乐而赞叹。生活中并不缺少乐趣,而且缺少发现乐趣的眼睛。显然,花蕊夫人善于挖掘生活中美好的一面,能够宽容接纳发生的事情。
也许,有人要说,凡事都只看好的一面,这不是麻醉自己吗?让我们接着往下看。
二、腹有诗书,所见皆释怀
花蕊夫人的笔端,概不记述锁杂心事,人世间种种勾连,落到纸面只有片断美景。诸如伤春、恼夏、悲秋、忧冬,一般诗人应有的闲愁和闲情,思绪流动中的点滴杯水波澜,在她眼中,统统不见。有的是“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的洒脱,反倒不是麻醉,而是一种慷概,明白生命实际是不能操控的。
在花蕊夫人的近百首宫词里,无论是宫阙楼台绣陌交通,还是花草山水;无论是皇帝起居宫人日常,还是四时嘉节,落到笔端都给人超然物外的感觉。花蕊夫人就像一个生活的旁观者,见证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喜怒哀乐都淡然接受,不过多纠缠于得失。
花蕊夫人能够包容眼前发生的事情,这跟她处于一个风云变幻的朝代不无关系,另外一方面,与花蕊夫人饱读诗书,精通文墨也有很大的关系。读书带给人的力量是无穷的,它会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影响一个人对世界的认知,你的心里有什么,你看到的便是什么。
花蕊夫人能够把平常的生活琐事记录成诗,因为她心中藏有诗。如《宣华录》收录的第一首词:
五云楼阁凤城间,花木长新日月闲。
在这一句词中,花蕊夫人同时用了两个典故。"五云"指青、白、赤、黑、黄五色祥云,道家典籍中记载王灵仙母、金华仙女常在五云之中的仙宫游玩。古人把高耸入云有仙家气派的楼,称为“五云楼”。“凤城”喻宫城,传说秦穆公的女儿弄玉与女婿萧史,二人吹箫引凤升入仙道,他们的升仙台被称为凤凰台,乘鸾引凤之城被称为凤城。
花蕊夫人引经据典,廖廖数字便呈现出宫中气象永新如仙境的景致,遣词造境里也映出了心境开阔的旷达心态。如果让你描述自己眼前所见事物,你脑海中想到的是什么呢?你看过的书获取的知识会指引着你去解读生活。
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关于读书的意义的话题,其中有个回答我特别认同:我们坚持读书是为了,就算最终跌入繁琐,洗尽铅华,同样的工作却又不一样的心境,同样的家庭却有不一样的情调,同样的后代却有不一样的素养。归为一句话,读书的意义就是为了同样的生活却有不一样的心态。
一个人倘若内心富足,便不易被外在事物所牵绊。世态看尽后,苍凉孤绝亦成画。
三、四时行乐,遵从自然规律
花蕊夫人深谙命运的道理,既不能改变,也不能避免。她不效武则天雪夜催花,不在晚春时悼红伤悲。而在遵从自然安排的前提下,赏初放的花,饮新醅的酒,食时鲜的鲙。
活在当下,一直以来是很多人提倡的生活态度,但是鲜有人能真正做到。很多人被七情六欲引诱着去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而忽略了身边触手可及的美好事物,到头来把生活搞得身心疲惫。
花蕊夫人是一个懂得享受当下的人,也正因为沉浸在当下,她对身边的美好事物格外敏感,更善于捕捉到生活中的乐事。从她的宫词中,无论是吃喝还是玩乐,我们都能发现一个特点,那就是:应时。
比如赏花:
殿前排宴赏花开,宫女侵晨探几回。斜望苑门遥举袖,传声宣唤近臣来。
万物都有它的生长时间,赏花亦需看时机,花开不同程度,风姿是不一样的。为了等到赏花的最佳时机,与武则天下令催花不同,宣华苑有探花宫女,负责探寻花的消息,一旦看见芳华爬上枝头,便往苑门外遥遥举袖,传声通报到蜀宫里,赏花宴便开始了。宣华苑是一座群芳苑,里面的奇花异卉,四季交替竞放,花蕊夫人宫词里描写赏花的情景很多。
比如海棠:
海棠花发盛春天,游赏无时列御筵。绕岸结成红锦帐,暖枝犹拂画楼船。
比如牡丹:
牡丹移向苑中栽,尽是藩方进入来。未到末春缘地暖,数般颜色一时开。
这些关于花的宫词里,藏着花蕊夫人对眼前时光的珍惜,对人生无奈的怜惜。因为明白万物生长各有时,便更懂及时行乐,活在当下。
除了赏花,在饮食方面,花蕊夫人也主张吃当季食物。苏泓月在《宣华录》中第六卷专门收集了花蕊夫人描写应时饮馔的词,我们来看个例子:
厨船进食簇时新,侍宴无非列近臣。日午殿头宣索脍,隔花催唤打鱼人。
“时新”与“隔花催唤”都强调了一个鲜字,四季万物生长有序,轮番消长,宣华苑的御宴上,选取的都是当季新鲜食材,不仅健康美味,也省时省力。
这种迎合自然规律,就时取材的生活方式,不仅让人将注意力更多关注于眼前事物,及时享受当下的生活,同时也让生活更加的轻松自如,免去许多不可得的烦恼,提升了生活的幸福度。
花蕊夫人纵然生活在一个乱世朝代,依然能将生活谱写成诗篇,她的生活智慧就藏在这些宫词的字里行间里,她用自己的亲生经历告诉我们:诗,不在远方;诗,在生活的每个角落里;诗,在每个人的心中。
学会花蕊夫人的生活智慧,我们也可以让自己的生活充满诗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