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白色婚纱背后,是无法掩饰的父女情深

余光中,出生于南京,祖籍福建永春,以《乡愁》闻名,一生从事诗歌、散文、评论、翻译,自称为自己写作的“四度空间”。是当代诗坛健将、散文重镇、著名批评家、优秀翻译家,于2017年12月14日逝世,享年89岁。

《我们那短暂而又漫长的生命》这本书精选了余光中先生散文34篇,分为“生命、生活、旅行”三个主题,为每一个读者展现了对生命的热列、生活的趣味、生命的赞美等,文字沉重而辽阔、优美而富含深意。我们的生命是漫长的,同时也是短暂的,应该珍惜拥有当下的一分一秒。

对于余光中来说:“大陆是母亲,台湾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欧洲是外遇。”正是在蛰居了二十多年在台北,在城南的厦门街绿荫深邃的巷子里,他做了年轻的爸爸,四个女婴先后裹着奶香的襁褓,投进他喜悦的怀抱。

错过了自己的童年,还有第二次机会,那便是自己子女的童年。年轻爸爸余光中的幸福感,大概仅次于年轻妈妈了。余光中说:“初见她们,黑白分明,新造的灵瞳灼灼向我转来,定睛在我脸上,不移也不眨,凝神认真地读我似乎有一点困惑。”

初见女儿时,做为年轻爸爸的余光中便对女儿许下了爱的诺言,他逼近她的脸庞,用超语言的笑容向她示意:“我不是别人,是你爸爸,爱你,也许比不上你妈妈那么周到,但不会比她较少。”父女间第一次相视而笑,像风吹水绽,自成涟漪,却不落言诠,不留痕迹。

所有做爸爸的男人,看到襁褓里散发着奶香的女儿,内心都会无比的喜悦与自豪,同时更萌生出无限的温情与爱意,从此将会用生命来呵护与守护自己的天使。

为了让女婴灵秀可爱,我们笑,女婴也笑。女婴一笑,我们以笑回答。女婴一哭,我们笑得更多。女婴刚会起立,我们用笑勉励。她又跌坐在地,我们用笑安抚。四个女婴马戏团一般相继翻筋斗,然后是带爬、带跌、带摇、带晃,扑进我们张迎的怀里――她们的童年是我们的“笑季”。

为了逗她们笑,我们做鬼脸。为了教她们牙牙学语,我们自己先儿语牙牙:“这是豆豆,那是饼饼,虫虫虫虫飞!”成人间不屑也不敢的幼稚口吻、离奇动作,我们在孩子面前,却可以完全放开,尽情表演。在孩子的真童年里,我们找到了自己的假童年。四个女婴的成长时光成了余光中心灵的最大收获,几个女儿陪伴在身边,能在目之所及处,他甚感幸福。

而渐渐长大后的女儿们,为了追逐各自的梦想去了天南海北,长女珊珊在美国,做了长久的纽约客;二女幼珊在英国;三女佩珊在比利时;四女季珊在温哥华南郊;二老守在岛上,一家既分五地,但对女儿们的爱并未缩减。

经常二老在清冷的晚餐后,向国外的气象报告去揣摩四地的冷暖,往往在气象报告之后,一通长途电话,越洋跨洲,直接拨到暴风雪的那一端,怀着浓浓的深情,淡淡地问暖嘘寒,叮嘱添衣中,完成情感的交流。

除了电话外,更不断写信,并附寄照片或剪稿,有时还寄包裹,书籍、衣饰、药品、隐形眼镜等,像后动支援前线一般,源源不绝向海外供应,真所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许多时候,余光中还对着海峡之夜在灯下写诗;许多时候,他还想回到从前,有一窝小白鼠跟他捉迷藏。还怀念曾多年来,习惯与五个女人为伍,浴室里弥漫着午皂和香水气味,沙发上散置皮包和发卷,餐桌上没有人和我争酒。只是远去的岁月如关闭上的门,没有一扇能打开让你回去。

转眼,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谁会成为她们心中的执爱?谁又会给予她们带来伤害?爸爸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忐忑与焦虑,从此心中便有了假想敌。

二女幼珊在港参加侨生联考,以第一志愿分发台大外文系。听到这个消息,余光中松了一口气,他从此不必担心四个女儿会嫁给广东男孩了。其实,并不是他对广东男孩有偏见,而是要他把四个女儿全都让那些“靓仔”“叻仔”掳掠了去,却心中舍不得。不过,女儿要嫁谁,说得洒脱些,是她们的自由意志,说得玄妙些呢,是姻缘,做父亲的也无能为力。

在父亲的眼里,女儿最可爱的时候是在十岁以前,因为那时她完全属于自己。在男友的眼里,她最可爱的时候却在十七岁以后,因为这时她正像毕业班的学生,已经一心向外了。父亲与男友,先天就有矛盾。对父亲来说,世界上没有东西比稚龄的女儿更完美的了,唯一的缺点就是会长大,除非用急冻术把她久藏,不过恐怕是违法的,而且她的男友迟早会骑了骏马或摩托车来,把她吻醒。

余光中未用太空舱的冻眠术,一任时光催迫,日月轮转,再揉眼时,四个女儿都已依次长大。冥冥之中,有四个”少男”正偷偷袭来,虽然蹑手蹑足,屏声止息,我却感到背后有四双眼睛,像所有的坏男孩那样,目光灼灼,心存不轨,只等时机一到,便会站到亮处,装出伪善的笑容,叫我岳父。

又不得不时常猜测着,他们是高是矮,是胖是廋,是学医还是学文,什么时候会一一走上前来,或迂回曲折,嗫嚅其词,或开门见山,大言不惭,赢得女儿的芳心,最终将他们的情人-女儿,从此领走。

大多父亲面对成年的女儿都会拥有如此心境吧,明知女大当嫁乃天经地义之事,却无奈又割舍不下,内心又充满矛盾与焦虑,最终要么自我安慰,要么徒增烦恼。而余光中面对四个女儿,在假想敌环伺之下,对于身处天南海北的女儿们,就算有心阻止,也无能为力。但却安慰自己说出自己择婿的观点。

他说:“姻缘,上有月下老人的婚姻谱,谁也不能窜改,包括韦固,下有两个海誓山盟的情人,‘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我凭什么要逆天拂人,梗在中间?何况终身大事,神秘莫测,事先无法推理,事后不能悔棋……。”

许多父亲会认为,这说的是很轻松,但内心里却并不真正轻松吧。可见,从女儿出生那一刻开始,直到女儿穿着红色嫁衣出嫁前,生命所存在的每时每刻,都是父亲浓浓的情在陪伴与呵护;女儿的每一次生命抉择,更是掩藏着父亲深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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