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的家乡,在广东一个小镇里。
小镇不大,据妈妈的回忆,几十年前,那儿只有两条小街卖卖日杂用品。现在,街还是那条街,只是商铺开多了,街也就变大变长了。生活必需品的话,这儿是不缺的,想买高档货就要到市区,那就得花上一个多小时车程。远离市中心的喧嚣,小镇也未尝不是一方静土。
所以,这里,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我的家乡。
有一次,妈妈在厨房里做饭,我就在旁边吃着红心火龙果,笑嘻嘻地看着她炒菜。金黄色的花生油一落在锅里,发出滋滋的声音。霎时间,油香、肉香、蒜蓉的香气伴着细白的烟雾,一涌而上。妈妈正巧转过头来,看到我被火龙果汁染红的嘴巴,她笑着说:“真羡慕你们这代人,什么好吃的都有。”
“你们小时候有什么吃的?”
“小时候穷,哪有什么东西吃。”
“肯定有的,说嘛!”
在我一番央求下,妈妈跟我谈了些她儿时的零食。
“瓜酸”
1975年,下课铃声一响,校门口外准时站着个啊婆。
啊婆的名字不详,只知道她有个名字叫“卖鱼美”。她的身材虽然有些肥胖,也还算结实。常年在骄阳烈日下行走,通身的皮肤都被晒成枣红色,头戴着一顶虾姑帽,披一条浅蓝色围兜,搭个汗巾在肩膀,前后挑着两个红色面盆。
那个红色面盆里,装着各种瓜酸,白的是萝卜,黄的是灯笼椒,绿色的是椰菜。瓜酸,是镇子里老一辈人的最爱,把一根粗壮的白萝卜切成片儿,放进白醋里泡着加点糖精,常温下腌制半天就成了。放进嘴里,咔嚓!清香爽脆,酸甜得宜,像是毒辣的阳光里吹来一习凉风,浑身都舒畅起来,果真是夏日消暑必备。
在街头卖瓜酸,还得会吆喝几句。卖鱼美啊婆,瞅准学生快要下课的时候,便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好味道咯……有辣有唔辣,辣唔辣都有味(粤语,意思是:有辣的和没有辣的,辣的不辣的味道都很好)”声音颇有种抑扬顿挫之貌,妈妈感慨说,她的吆喝声就像是唱小曲儿一样,把孩子们听得嘴巴都馋出口水。
卖鱼美的身后跟着她的跛脚老伴,卖鱼美负责挑着担子,老头儿就拿着两张木板凳,一拐一拐地跟着她。木板凳是给客人坐着歇腿的,好让他们多些买瓜酸。
只要那个曲儿一响,孩子们就知道是卖酸的阿婆要来了,赶紧摸摸口袋的几分钱。
一块瓜酸,两分钱。
“花生糖”
“那个年代穷,我们的衣服都打满了补丁,没钱买零食的孩子,就自己动手做。”
妈妈说。
小孩子时,吃得最多的就是花生糖了。
做法很简单,外观也略粗糙,若论口感的话,是不会逊色于超市里那些红红绿绿的糖果。那时候,附近几个小伙伴玩得饿了,大家凑点花生做花生糖。
烧好柴,生好火,把花生米倒进油锅里翻炒,待到锅里飘出一阵焦香,就可以装进碗里。用手轻轻搓,搓走花生外表那层朱红色的薄皮,放在案板上。用一只米酒瓶子,把炒熟的花生细细碾压成碎,伴着白糖一起放进锅内。
这时,大家又心急又惊喜,张望着那口铁锅,都在盼望着白糖早点化开。白糖和花生碎花生完全融合后,就可以撒上已经准备好的芝麻。在路边摘片香蕉叶,把热乎乎的花生糖放在叶子上,趁着它还软烫时就要切开了,要不然,凉了之后会变硬。
小伙伴们一人分得一块花生糖,随地坐着。
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地面上的树影斑斑驳驳,河边的风不时送来阵阵清凉,他们张望着蓝天与童年,又低下头咬着手里的那截花生糖,甘香可口。吃完后,舔干净手指,就跑到河边,咕咚咕咚地喝饱凉水。
时光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