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杨绛先生写过一本书,书名叫做《走到人生边上》,里面的内容我读的不多,但是每篇看来都给我很大的启迪。杨绛先生活了一个世纪,就算一个普通人也用资格说:“我吃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更何况是一个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经历诸多磨难和坎坷,洞悉世间百态的杨绛先生。
不过我现在要说的并不是杨绛先生的书,而是它所传达出来的那种精神。这几天在家赋闲,有了更多的时间陪在奶奶身边,愈来愈觉得奶奶有种人生迟暮的状态,人上了年纪,难免会有些人生悲凉,即使不服老,但力不从心的感受从内在更容易打垮一个人,奶奶从年轻就倔强,家里的哥哥们都自愧不如,虽然现在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都不在人世了。
现在奶奶做事情还是跟从前一样风风火火,不过前些天扭到了腰,这两天一直是我照顾。养病期间,奶奶一直絮叨:“这么点小事儿,以前这都不是事儿,现在怎么就……”
我也不敢这个时候搭话,生怕一不小心,再挫伤奶奶的自尊。奶奶老是老了,但却更像一个小孩子,人们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奶奶现在十分敏感,如果什么话触动她的软肋,奶奶就会不理你,生气的模样让人又爱又气,到头来还要哄小孩子般哄着奶奶,这才又把笑容挂在脸上。
前几天陪着奶奶去舅姥爷家走亲戚(山东传统),舅老爷比我奶奶还大两岁,虽然人很瘦,但是我真被舅姥爷丰富多姿的生活惊讶到了。快八十岁的人了,每天忙个不停,家里家外自己操持着很多事情。
奶奶说,舅姥爷的儿子每次回来说要让舅姥爷搬到省城,舅姥爷都拒绝了,说不习惯。
我知道了舅姥爷现在所做的事情后,现在只能笃定的说,真的是不习惯啊,省城里哪有地方让舅姥爷养甲鱼、山羊,喂二十多只各种各样的鸽子,一只藏獒,一只博美,还有一只腊肠妈妈外带三只小腊肠。
家里还有一匹马,年轻的时候舅姥爷骑着马转悠,是十里八村大姑娘的男神。每次拿这个梗逗舅姥姥的时候,舅姥姥都羞涩的掩口轻笑,说还是你舅姥姥我有本事,收了你舅姥爷这枚帅哥。舅姥姥心态年轻,年轻人玩的东西他都会自己捯饬几番,虽然闹出过笑话,但这年轻的状态真是让人羡慕,我这个大小伙子都佩服的紧,不过也难怪,要不怎么栓住我舅姥爷这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心啊(此处该有表情包)。
现在那匹马早就不是之前的那匹了,而舅姥爷也跨不上马背了。不过就我舅姥爷这范儿,估计很多人多难以望其项背吧。舅姥爷不缺钱,但就图一乐呵,从前为了子女操劳半辈子,现在突然清闲下来,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还有这么多事情没有做。
舅姥姥陪着舅姥爷折腾,我奶奶有时候开玩笑,就问她:“姐姐,你看姐夫就这么整天折腾,你干脆就去找儿子,让他自个折腾。”舅姥姥拍着我奶奶的手:“妹妹啊,这才叫活着,你看自己还能动,享什么清福,以后时间多的是(很),现在陪着你姐夫折腾,比什么不做滋儿(高兴)多了。”
都是走在人生边儿上,这生活观念跟我奶奶一比就高下立见了。舅老爷不爱说话,不过我只要跟他聊起来他养的那些动物,他的神经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这么大岁数的人拉着我就要去参观他的那些花鸟虫兽,把甲鱼捞到岸上给我讲生活习性,说博美经常欺负腊肠的宝宝,那只小羊的半只耳朵就是被腊肠妈妈“不小心”给吃了,那只头被羽毛包裹起来的鸽子叫毛领(长得跟贵妇人的貂皮竖领大衣似的)………
看到这时舅姥爷脸上的光彩,我真怀疑这是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的脸,真的很精神。
舅姥姥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信徒,当然,我不是在宣传宗教,只是被舅姥姥闲聊时对一些人事的看法让我如醍醐灌顶一般:“你舅姥爷现在每天虽然忙,但是生活充实,家里家长里短,他从来不过问。不过话说回来,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不过就是一个知足的过程,知足现在,哪有那么多非要分出输赢的事儿。有时候这脾气飚上来,收不住就想想耶稣,人家受了那么多的罪,也没有这样啊,咱是他的子民,也不能跌了他老人家的面儿。”挺严肃的耶稣,愣是让我舅姥姥说出了市井气儿,不过接地气的耶稣更让我的心里愿意接纳,挺有趣哈。
回到家,晚饭的时候刚好正在播一个达人选秀节目,上面一位老太太在表演打拳,没错,是在打拳,而且虎虎生风(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在表演结束的互动阶段,主持人问起老太太的年龄,刚好跟我奶奶的年龄相当。主持人问怎么这么大的年龄又打起拳来了,老太太说:“在家坐的骨头都做没了,出来溜达的时候碰上了一个老头打拳,就跟他学了。这才觉着跟又活了一遍一样。”说完,还下了一个叉,一字马啊!
奶奶看完说:“奶奶年轻的时候喜欢绣花,那时候没条件,老来老来还从没想过再拾起来呢。”
第二天,我给奶奶买了一副清晰的老花镜,还有一个针线包,外加图纸和绸布,奶奶,您就“嗨”起来吧!